也不怪玉珠担心,她一个小门小户的姑娘,莫名得罪了皇后公主,又被太后娘娘看中,本身就已经吓得她够呛了。万一太后娘娘又交给她什么了不得的差事,她自认可没那个本事办到。到时候两边儿不讨好,可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万嬷嬷被眼前的小姑娘逗笑。明明慌得杏眼泛红,偏还要强装镇定,倒是惹人疼。安慰道:“其实这事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诚王府现在除了一位正妃,两位侧妃,还有许多莺莺燕燕。你只要别与诚王妃戚氏争长短,其他的倒也不用惯着,你要做的就是顾好诚王。”    玉珠还是听的一头雾水:“诚王殿下究竟?”    “唉,诚王殿下殿下命苦,你去了就知道了。对了,府上有一位庶妃叫文竹的,是以前太后娘娘指给诚王的,可她自己软趴趴的,立不住,你也不用理会她。”    玉珠晕乎乎的往住处走。太后、皇后、公主、亲王,她怎么就和这些人扯上了关系,简直像是做梦一样。可等她回了住处才发现,毓凤宫早就来人传了旨意,让人帮忙收拾好了她的东西。这些时日在一处同吃同住的小姑娘们,看着她的眼神再不同与以往,有羡慕讨好的,也有嫉妒不甘的,可却都不敢再轻视于她,嘴上无一例外说着吉祥话。    “玉珠姐姐,我早就说你长得这么好,肯定会有大造化的,这不,一下成了侧妃娘娘。”    玉珠又与她们不相熟,只觉得尴尬难以接话。这女人与女人之间啊,她捧着你说话的时候,你要是谦虚两句,她就要暗骂你虚伪。你要是不谦虚,顺着她的话夸自己,那人家更要恨你很得牙痒痒。    玉珠一抬眼见叶儿却站在外圈挤不进来,只面色焦急的对她招手。    平日里就数她们二人关系最好,此时站在院中说悄悄话,倒也没人觉得奇怪。    “姐姐被指去做侧妃当然是好事,可......怎么偏偏是诚王殿下!”    玉珠见她似乎是知道内情,连忙追问道:“诚王究竟怎么了?为何大家说起他都含含糊糊的?”    叶儿拧着眉,小声道:“姐姐之前不住在京城,不知道也是正常。诚王他,他是个傻的!”    玉珠一双杏眼瞪得溜圆,先前她还不明白呢,怎么好端端的亲王,太后娘娘却说让她护着,好好照顾,原来竟是个傻的。    玉珠有些无奈,可这事现在已经板上钉钉,别说是傻的了,就是个死的她也得嫁啊。    “叶儿,你还知不知道其他的?再跟我说说,也好过我两眼一抹黑的进府。”    叶儿苦着脸想了半天:“我家只是平头百姓,可知道不了太多,我只依稀记得诚王府姓戚,是戚首辅的孙女。”    玉珠在心中琢磨,首辅的孙女,要嫁大可嫁其他的亲王,为何嫁给一个傻子?真是奇怪。    叶儿却红着眼圈:“好姐姐,你去了诚王府我可怎么办,想说说话都没人,不如你带我一起去吧?”    玉珠却道:“说什么胡话?尚衣局的姑姑看上了你的绣活,还说要把你调过去栽培呢。你放着好好的女官不做,跟着我做丫头怎么行?”    叶儿抹着眼泪:“我进了宫只有姐姐你一个人待我好,不嫌我沉闷。我在宫中苦熬,还不如去伺候姐姐,心里头倒快活。”    玉珠见不得她哭,可怜巴巴的像极了玉琳:“你真想好了?我当然愿意带着你,你跟我妹妹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我就怕耽误了你的前程。你要真愿意跟我走,那也行,过一阵子我也可以随便寻个由头打发你,到时候你就回家与家人相聚也好。”    叶儿听她松了口,立马破涕为笑,摆手道:“我爹娘都不在了,我才不回去,那种寄人篱下的滋味还不如跟着姐姐有趣。”    赶在宫门落锁之前,玉珠带着青叶一同出了宫,东阳伯府接了懿旨,自然不敢怠慢,一辆宝蓝色的马车早就在宫门外等候着。    玉珠一眼就瞧见了马车旁焦急等待的陈婆,飞奔到她怀里:“嬷嬷,我好想你。”    陈婆子也抹着眼泪:“嬷嬷也想你,听了姐儿入选的消息,我本都没抱希望,打算收拾东西回家了,多亏姑奶奶多留我两日,要不就和姐儿错过了。”    玉珠这才瞧见站在一旁的年轻妇人。二十五六的年纪,容貌秀丽,一双黑亮的眸子与玉珠的爹爹有几分相似。正带着温柔笑意看着玉珠,玉珠迟疑道:“姑姑?您是妙姑姑,您怎么亲自来了?”    冯妙抬手摸了摸她的鬓发:“你认不出姑姑,姑姑却能认出你。你的眼睛与小时候一模一样,我们玉珠真是好看。”玉珠的印象里,在她很小的时候,姑姑还未曾出嫁,会温柔的抱她在怀中逗弄,指着树上的小鸟让她看。姑姑是冯府中为数不多喜欢她的人。    一行人上了马车。那马车从外边看,看着还算是气派,坐进去才发现又小又挤。    玉珠挨着冯妙,怕挤到她,只好紧紧的贴着车壁。冯妙见状有些不好意思道:“赶得不巧,我婆婆带着两位嫂子出门了,家中只剩下这辆,委屈珠儿了。”    玉珠见她一副怯懦的模样,头上戴的钗环也不是时兴的样子,心中叹道:怕是姑姑的日子也不好过。    果不其然,一行人到了东阳伯府,东阳伯夫人只说了两句场面话,就吩咐下人带玉珠她们去休息。    要说起来玉珠的姑姑嫁到了她家,即便没有赐婚这一档子事,姻亲的小辈来家中做客,怎么也要张罗着一起吃顿饭。东阳伯夫人这样冷淡的做法,实在是不给自己儿媳妇留面子。    冯妙羞的脸色通红,还不忘了安慰玉珠:“我婆婆就是这样的性子,不是不喜欢你,珠儿别往心里去。姑姑让厨房给你做些好吃的送来。”    玉珠其实根本不在乎伯夫人对她的态度,反正日后也不会再有交集。反倒是姑姑这样,总觉得没照顾好自己,让玉珠心里发酸。    伯府的青松堂中,除了伯夫人,冯妙的两个嫂子也陪坐在一旁。    大奶奶想了又想,犹豫着开口道:“到底也是太后娘娘亲赐的侧妃,母亲就算不待见三弟妹,也该对那女孩儿客气点儿。”    伯夫人眼都不抬,继续逗弄着怀里的波斯猫:“瞧把你吓得。亲王侧妃却是该敬着,可也要看是哪个亲王的侧妃,若是她要进寿王府,别说是侧妃了,就是做个庶妃我今日也好好摆酒招待她。可诚王......呵,我还真用不着费那个心。”    二奶奶捂嘴笑了起来,揶揄道:“母亲说的在理。怎么?大嫂捧着她,指望将来她得了宠,让诚王赏你一堆泥巴土?”    大奶奶遭了挤兑,也扭过脸去不再说话。    康元帝长到成年的儿子一共有四个。    太子刘湛是于皇后亲生,寿王刘泓是如今盛宠的徐贵妃之子。太子占了嫡长,寿王颇得帝心,所以这二人在朝堂上都有一波拥护者,谁不想要那从龙之功呢?    康王刘泽生母出身低微,自己也没什么才学,是个闲散王爷。    而诚王刘渊,要论起来血脉倒比太子刘湛还要贵重,其生母乃是康元帝的元后,已故的先温贞皇后。先皇后出身显贵,为人贤良温婉,在民间都有着极好的名声。所以她的儿子刘渊从出生就是太子,可那又怎么样呢,他七岁时烧坏了脑子,梁国总不能让个傻子当皇帝吧,这才封了他诚王。    康元帝对这个傻儿子可没什么怜惜之情,态度明确的很,眼不见心不烦。    皇帝爹都是这样的态度,所以即便这个傻子有个亲王之位,权贵人家还是不将他放在眼里的。    陈婆子见玉珠望着烛火发呆,心疼的揽着她问:“姐儿可是心中委屈?”    玉珠一愣:“也没什么好委屈的,事已至此再多想也没用。嫁个亲王我倒从没想过,不过托了他的福,我当了侧妃就是从二品,嬷嬷难道不高兴?那样我的品级可是咱们冯家最高的了呢。”    陈婆哪能不知道玉珠这是在安慰自己,对于女子而言,身上的品级再高又有什么用,还不如嫁个老实人日子过得舒心。    “姐儿这么好,嫁给谁我都是不放心的。”    玉珠笑的眉眼弯弯:“嬷嬷净哄我。其实我刚才是在想姑姑的事,总觉得她看起来,很不开心。”    “姑奶奶的丈夫看着是个随和人,就是这一大家子女眷,有些.......哎,不说这个,提起来就生气。说来我从听到消息就给家中去了信,如今又有了变化,姐儿要不要再写封家书?”    玉珠想着是该去个信儿,也不知道家里人如今都好不好。她写了满满的两张纸,可觉得写的越多越让他们跟着担心,临了又改了主意,最终只写了一句:一切安好,爹娘弟妹勿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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