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呢?这四年来,凌修远没有想明白。  记得四年前的这几天,他上班很忙。  由于刚工作不久,特别怕出差错。每天都在小心翼翼,高度紧张中。  科室主任让他加班,他同意。同事让他换班,他也同意。每一天除了上班,就连睡觉都是偷着打会盹。  他只是想,多上点班,既能提高业务水平,又能搞好同事关系。  八月底回去接她和她外婆来北京,到时候请假,调班,也能顺利些。  那时一想到再过五个月,就能和她天天见面了,精神又振奋许多。  直到高考最后一天的晚上,弟弟给他打来电话。于是一切就乱了,一切就变了。  凌修远清楚的记得,那天他做了两台大手术。主任主刀,他做主任的二助。上午的那台手术,从早晨七做到中午一点,累的疲惫不堪。午饭也只是一袋泡面将就了。  拿出手机看时间却没电了,充电器也没带,手术室的护士帮他拿到护士站去充电。  他却在换衣间的凳子上睡着了。醒来后又忙着第二台手术,等到晚上快八点才出手术室。换衣服准备下班时才想起手机还在护士站。  刚到护士站就有护士告诉他,从她五点来接班,他的电话就响了很多次,她只好作主帮他接了。  说是他弟弟让他今天务必回个电话回去。  他拿过电话翻看,中午有个家乡的号码打过一次,是被接通了的。余下的全是家里村委会的电话号码,他想可能是弟弟和她,要同他分享高考战况吧!  周身的疲倦一扫而光,嘴角浸着笑拨通了电话。  响了一声,电话就接起来了,是弟弟凌志伟。  他说,顾思郁的外婆昨天去世了,今天下午顾思郁晕倒在考场,最后弃考了……  一听说顾思郁晕倒,心就乱作一团。  那个和外婆相依为命的小丫头,外婆就犹如她生命的一棵大树。现在树倒下了,她如何能承受的了?  她肯定害怕极了!他恨不得马上就回到她身旁。  他让弟弟去找她来接电话,他要听到她的声音。  可是弟弟说,顾思郁下午回家就守在外婆的灵前,精神状况很不好。只能等第二天外婆入葬后带她来接电话。  弟弟还问他,今天中午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顾思郁放下电话后心情很糟糕,滴水未进的她吐的一塌糊涂。  他连忙问护士,今天中午谁接了他的电话,说了些什么?  护士说,早班的人都走了,明天帮着问一下。  可是第二天护士们都说,接通电话对方没说话就挂断了。  他煎熬般的等着顾思郁的电话,他想她应该是坚强的,他好好安慰一下她。即使外婆走了,这世上不还有他吗?他会一辈子照顾好她的。  至于高考没考好,明年又再考就是了。  可是整整一天,他没有等来她的电话。  最后弟弟告诉他,她不来。她只说了她没事,让他去忙他的。  这是什么话?分明就是同他赌气,他没接她的电话。  他怕她胡思乱想,他决定回家一趟。  他去请假,主任没有批。说他过年时才休过长假,现在再批,科室里的同事会有意见的。再说这几天病人太多也根本调不开假。  请不到假,她又不接电话,他像一只无头苍蝇,急得四处乱窜。  紧接着,家乡再来电话时,弟弟告诉他,顾思郁失踪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学校、同学家,到处都找遍了。  回家!坚定的信念告诉他,一定要回去。再不回去就晚了。  他找到在同一实验室工作过的栾婧媛,她是他导师的女儿,妈妈正好是这家医院的副院长。  最后,栾婧媛的妈妈出面帮他请了一周的假。  他为了尽快回去,在网上买了最近时间飞昆明的机票。  那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坐飞机,而且还是头等舱。  当他匆匆忙忙赶到家时,还是什么都晚了!  她走了!  什么都没留下,也什么都没带走!  他真的很自责,他是主攻外科肿瘤的。可是外婆得了胰腺癌,他却一丁点都没发觉。  慈祥的外婆化作了一抔黄土,心尖上的人不知所踪。  弟弟小心的告诉他,说有乡亲看到,那天一大早顾思郁和同学沈超一起走的。走时她背了个书包,沈超帮她提着行李。  他赶去沈超家,大门紧闭,没有人。  县城的邻居不像乡下,左邻右舍去了哪里都清楚。他问了好些人,都说不知道。最后有个人模模糊糊的说,沈超的父母在深圳打工,但没有人知道具体在哪?  他感到从未有过的迷茫和无助。  她只有十八岁,年纪那么小能干什么?优异的学业就这样荒废了吗?可是他找不到她。  白天他去他们走过的地方通通走了一遍,晚上他就坐在她房间的椅子上睁眼到天明。  他想不通,外婆走了,她就连他都不信任了吗?  七天的假期,漫长又短暂。  如果当初毕业后回家乡的医院,可能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不想回北京了,他想留在这里,这是她的家,她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他就在家等她。  他说出这样的想法后,母亲哭的呼天抢地。放话说,如果他不回北京工作,她就死在他面前。  他真是心力憔悴了。  离开,都离开吧。  回北京那天是高考发放分数的时间。  他和弟弟去了学校,顾思郁第一天的两科成绩都不错,第二天的就让他无法接受,英语竟然是零分。  他曾经给她找过英语四级的题让她做,她能考到五百多分。如今她英语却是交白卷!  究竟是在伤心?还是在跟他赌气?他仰天长叹!  弟弟也没有考好,他建议弟弟复读。弟弟说,他想去参军。  去吧,去吧!人各有志!谁也作不了谁的主!  凌修远仰躺在靠背上,双手捂脸,手指湿滑,他摊开来,借着路灯的光,有晶莹的东西在手里闪耀。  他苦涩的抽了抽嘴角,低头去找车里的烟。  翻遍所有,没找到。这才想起他上个月开始戒烟了。  这几年他抽烟抽的厉害,上次感冒他咳了半月有余。主任看见了,强制勒令他戒烟。  他也知道烟的坏处,遂下定决心不再碰烟。  可是现在他却很想抽一口,他开始怀念那种在烟雾缭绕中神经被麻痹的迷盹感觉。  他推门下车,去就近的小卖店买了一盒烟。  袅袅烟雾腾起。  凌修远才明白。  原来有些东西,不是自己想戒就戒的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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