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顾思郁叠起小树的外套，放在椅子的扶手上，再让他的头轻靠在上面。　　小树乖乖的闭上眼睛。　　顾思郁将头发上的胶圈取下，以手作梳，重新把自己的头发绑好。然后坐等小树旁边，一手托腮，一手为他掖毯子。　　目光温柔，母爱尽显。　　凌修远从外面提着饭盒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小小的孩子，瘦瘦的顾思郁，相互依靠着。　　自己还是个孩子！就带着个孩子！　　她的孩子小名叫小树，大名叫顾一麟。看着大名的那一刻，心里竟有一丝侥幸。　　跟她姓，莫非孩子？……可是一看出生日期，瞬间就蔫了——不是！　　“睡着了？”凌修远在顾思郁旁边坐下。　　顾思郁以为凌修远走了就不会过来了，听见他声音惊了一下。看他手里提着的东西“去买饭啦？你还没吃饭？”　　“孩子吐的厉害，现在胃里什么都没有。让他喝点粥吧，然后也好吃药。”凌修远根本没吃饭，但是他不想回答她。　　今天他下班就去接暖暖。一听说她的名字，什么都不顾就来找她。两人后来又不欢而散，他还吃的下什么？　　凌修远自顾的打开饭盒。“叫他一声吧？如果醒了就吃点，没醒就带回去吃。”　　顾思郁还没张口，小树就睁开了眼。　　“小树，饿不饿？喝点粥好吗？”　　“嗯。”小树一脸刚睡醒的朦胧样，他揉着眼睛点头。　　顾思郁把小树轻轻往上抱起来一点，开始喂他。　　“妈妈我自己来。”　　“小树乖，你左手在输液。自己吃不方便，容易洒了。让妈妈喂你。”　　“谢谢妈妈。”小树张开嘴巴时，那眉眼也是弯弯的。　　凌修远盯着懂事的小树发神。这个乖巧的孩子是顾思郁的，也是另外一个男人的！孩子生病了，他为什么不一起来？凌修远想问原由，可是他又不想听到。　　凌修远站直身，他看不下去了。这时手机铃声刚好响起，他拿出看了一下，走到不远处的窗边接起来。“暖暖，今天我有事可能过来不了，你就在姥爷家好吗？我明天来接你。”　　“…就是啊，你今晚陪姥姥、姥爷，明晚陪爸爸……好……跟妈咪通过电话了吗？……好……明天见。”　　夜晚的医院分外的安静，凌修远一再压低的声音，还是清楚地传到了顾思郁的耳中。　　凌修远挂断电话，在窗口站了片刻，才折身过来。　　“你有事就先走吧，等下我们打车回去。”顾思郁握紧喂儿子粥的勺子说。　　“没事了。都说好了，明天去接暖暖。”　　“暖暖？”小树眼睛亮起来。“暖暖是我今天认识的好朋友，她还请我吃冰激凌呢！”　　看着小孩子无邪的笑容，凌修远也笑了。他拿着纸巾去擦小树嘴角的饭粒。“暖暖刚回国就认识你这个好朋友，以后你们可以一起玩了。”　　“真的吗？”小树很高兴，这可是他的第一个好朋友。　　“小树，赶快吃。”一大勺粥喂进小嘴巴里。　　“你少点喂，别把孩子噎着了。”　　我自己的孩子，你管的着吗！　　“你走吧，没去接你女儿。你妻子肯定会生气的。”　　顾思郁努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无异样，可是她还是感觉到了颤音。　　“顾思郁，你想的太多了！”说完，凌修远往护士站走去。因为药液快输完了。　　顾思郁呆呆地，她想多了？有吗？呵！莫名其妙。　　输了一组液下来，小树明显地精神很多。　　凌修远建议不用再输液了，顾思郁点头同意。　　收拾好准备离开时，李婶打来电话问他们去哪儿了？顾思郁回答着。凌修远也没等她，抱起小树先走了。　　两人走远，顾思郁匆忙挂断电话，追了出去。　　车子里，凌修远和小树在交谈着。顾思郁犹豫了一下还是拉开后座的车门，她一上车，车里就安静下来。　　一路上都不再说话，小树也慢慢的睡沉了。　　车子到了先前的路口，凌修远问：“往右边走吧？”他之前看见她从那个位置出来的。　　“不用，我们就在这里下车好了。”那边是单行道，晚上又停那么多车子，他调头也不方便。　　“医院里是他给你打的电话吧？要不，你让他出来接你。”　　‘他’又是一个‘他’，顾思郁明白过来。　　“那是李婶。”说完她就后悔了，有必要告诉他吗？　　“小树说，他爸爸在外地上班？”凌修远已经把车靠边停了下来。　　既然问了小树，刚刚又说那样的话。想试探什么？　　“顾思郁，我为今天在茶楼说话的语气和态度向你道歉。请你不要介意，但我们之间……”凌修远将握住方向盘的手抬起来揉着眉心。“我们之间成现在这样子，中间肯定发生了一些误会。我希望你能告诉我，还有我这四年的事情我也会向你解释清楚的……”　　“不用了，我的过去，我不想再提。你的过去，我没有兴趣再听。”顾思郁打断他的话。　　她的四年，满目疮痍。他的四年，花团锦簇。　　凌修远叹气。“今天，因为小树你也累了。我希望你冷静一下，我们找时间再谈。”　　“凌修远，你何苦揪着过去不放？有意义吗？很多事不要说你想不通，我也想不通。可那又能怎样？既成的事实谁也改变不了了。你就当过去是一道无解的题，跳过那一段吧！我们现如今还不是生活的好好的吗？凌修远，我希望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这是今天小树的药费，我放在后座上了，你收一下。”　　说完顾思郁都嘲笑自己，她真的有那么大的肚量，原谅了他的所作所为了吗？　　不！没有，一点也没有！　　她很快抱起孩子下车。　　今天的顾思郁只是个和过去很像的一个人而已。　　再也不是一看见他，眼里就没有别人，再也不是，时刻的都想和他粘在一起的顾思郁了。　　从前的顾思郁，凌修远想不明白是怎样把她弄丢了的？　　凌修远转头望向车窗外，顾思郁扎起的头发没有以前长了。可能是为了照顾孩子而剪短的吧！背上黑色的休闲包像书包一样，那是她的百宝箱，里面全是装的她孩子的东西。孩子的头靠在她的右肩上，一只小手搭在她肩臂下，低垂着。　　看到这样的背影让凌修远无比坚信，劳动节后医院门口的背影，还有十多天前在机场的背影。　　三个背影准确无误的重合在了一起。　　特别是在机场，当时他还在他们旁边打过电话。那时的顾思郁一定是看见了他的，可是她对他却视若无睹。　　她说了，他们不用再见面了。　　十八年的用心呵护换来的是她的形同陌路。　　是的！形同陌路！刚刚的一句话里就是两次的直呼其名，记忆里她还从未叫过他的全名。　　只是因为现在他们是互不相干的两个人了吗？　　为什么？这四年来，凌修远想不通。　　她顾思郁想不通就不去想了，可是他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