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星光散场,十二点的钟声敲响,原本惊艳四座的公主又变回了灰姑娘,唯有掉落的水晶鞋证明着她曾获得过的那些来自旁人的惊叹与艳羡的目光。    这座城市的夜晚灯火通明,天边倒映着橘色的浅淡渐变的光亮。夜幕之中星子不过稀疏几颗,更多被掩在了那些耸立着的高楼背后,自然也见不到故事里璀璨耀眼的银河。    “We were bron under a golden star. ”    应遥从自己带来的行李箱里翻出了一条半旧的睡裙换上,颜色如同顺安的天空一般湛蓝。房间里的收音机里,缓缓的播放着男声磁性而又低沉的独白,一词一句,诉尽了孤独。    “And maybe sometimes we couldn't find it.”    她像是听入了神,安静的坐在白色的藤椅上,屈指指腹如蜻蜓点水般在扶手上一点点的。梳妆台前的放着她今天演出穿的那条裙子,应遥清楚以徐妙年的性格这条裙子如今已是过了使用期限。再好看再昂贵的礼服徐妙年都不会让它出现在众人的眼里第二次,顶多留着它充当个念想。而且很快,又会有更好看的裙子被摆放在原本它所在的位置上。    而应遥带来的那些衣服,都被应遥她自己折得整整齐齐的放在行李箱里。如果有一天她要离开这里,她甚至可以直接就拎着这个箱子离开,如同她来时一般决绝。    硕大的房子里几乎了无生气,沈承毅和徐妙年在校庆表演之后还有场宴席,来参加一中的校庆也算得上是他们的忙里抽闲。而沈煜扬也一早就不知所踪,唯有换下了衣服的她,抱着雪白的裙子,独自回到了这个陌生的毫无归属感的简直不能被她称为“家”的地方。    在关系没有曝光之前,应遥甚至将学校当作一个避风港。尽管她似乎并不怎么讨喜,没有任何一个交心的朋友亦或是闺蜜。但她却仍可以借此来消减掉些许在沈家的压抑。别人向往的奢靡的金窟,是她逃之不得牢笼。每每午夜梦回,应遥都会想,当初徐妙年极力将自己接过来,真的是母爱发作吗?    可“母亲”这个词对应遥来说太过陌生,陌生到远不如她的父亲对她的重要。    顺安这个地方太小了,小到了那些流言蜚语就那样的戳进了应遥的耳朵里。男人们笑话应遥父亲的不争气,女人们则用略显嫉妒的语气说着母亲的坏话,说她是天生的狐媚子只会勾三搭四,不许她们的孩子和应遥一起玩。在那样的岁月里,父亲却尽全力给了她一切,而应遥也在这样的环境下被磨合得越来越沉默和尖锐。    但无论她在外是好是坏,在应父的面前,她依旧是他那个活泼乖巧的女儿,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    应遥的眼里渐渐泛起了泪光。    这样的时候真的太容易想家了。    来到华城之后,应遥也试图给家里打过电话,那个这么多年来她烂熟如心的号码,却被电话里那个冰冷的公式化的女声告知:“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再然后,就彻底打不通了。    “……And he's howling at the moon.”    伴随着最后一个音节的落地,应遥的手指也轻轻停了下来,眼睛里多了一层看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良久,她才起身,下楼倒了一杯温水回房。她将杯子放在床头柜上,随即拉开了最上面的一层抽屉,从里面找到了一个小小的白色药罐,旋开了顶上的盖子,左手摊开,将几粒白色的药片倾到在了掌心。    在来到华城的这么多天里,她几乎夜夜,都得依靠安眠药的药性入睡。    应遥望着躺在手心里的药片,神色淡淡地仰面将其倒进了嘴里,安眠药苦涩的味道霎时便在舌尖蔓延,可应遥仿若未觉,随即仰面灌了一大口水将药片囫囵吞了下去。    她惧怕着夜深人静的时候,这样总容易想起顺安的一切。    吃完药之后,应遥躺在床上,木然地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数着上面的水晶坠子。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慢慢地,在药物的作用下,她感觉到了浓重的睡意。    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窗外已是凌晨时分,路边的人行道上依旧可以见到许多出来逛夜市的人群。车厢里弥漫着浓重的酒气,后座的沈煜扬和周衍头抵着头睡得正酣,林记年坐在副驾驶上,默不作声的将车窗打开了一点,好驱散车里浓烈的酒味。    那样张牙舞爪的少年,此时从后视镜里看起来就像是被驯服的小兽般,显得格外温顺。    林记年想起以前,少年们情窦初开的年纪里,沈煜扬把自己对女孩子的那种新鲜感当作喜欢肆意挥霍。那时候沈煜扬就曾经问过他,以后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而那时的林记年回答说:“自己喜欢的。”    这样棱模两可的答案,泛泛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个怎么样的标准。沈煜扬拖着长长的尾音“嘁”了他一声后就很自然而然的换了别的话题。但林记年时至今日再回想起来,却不知为什么想起了那个平静寡言的女孩子。    他喜欢的。    他想起了那个女孩子,有着冷淡的眸,带给人的感觉是安静的,安静中带着些许厌世。明明对周围的一切是那样的不屑和厌倦,却依旧是一副听话温吞的样子。但总是会在四下无人的时候,将原本锋利的尖刺露出。    林记年想起了那个夜晚,想起了路灯下那个被橘黄色的温暖灯光拉长的影子,那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女孩子,眼睛里的难过与悲伤。    那样好看的眼睛。    她好像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慢慢的走进了他的视线里。    同桌的时候他们的交流不多,但林记年依旧能敏锐的觉察到关于她的一切。她不喜欢物理,总是疲与和那些繁琐的公式打交道,像是骨子里所固有的懒散在作怪。可她又很喜欢化学,喜欢在实验课上看不同的分子在试管里相遇后相互碰撞,迸发出别样的色彩。她有的时候看上去是那样鲜活的一个女孩子,锋芒毕露,可更多时候,她都是安静平淡的,像是习惯蜷缩在黑暗之中。    他自己都已经慢慢的忘记了,什么时候开始注意的这些。    林记年的视线慢慢上移,后视镜里沈煜扬的睡容安稳。    曾经那个温文尔雅的少年,固执将自己放在家长的对立们,一点点的变得桀骜不驯,戾气十足。    他们似乎都变了很多,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林记年的目光黯了黯,突然又有些不确定刚刚的那种感觉。    似有些沉闷的不动声色。    几个人里,就属沈煜扬家近那么一点,所以车子最先在沈家门口停下。司机是林家的专属司机,他将沈煜扬搀扶着下车。喝醉了的沈大少爷嘟囔了几句醉话,潜意识里挣扎了两下就乖乖的听话,任由司机将他搀扶止家门口摁响了门铃。一米八的个子整个压在人司机身上,偏偏对方还不敢出声,摆出一副木头脸,只能在心里暗暗期盼着快点开门。    周衍依旧在后座的睡得香甜,王妈来开了门后让人将沈煜扬扶上了楼,忙不迭的跑去给他煮醒酒汤,动静还不能太大怕吵到沈承毅他们。林记年没下车,他下意识的向二楼的某个窗口望去,那里漆黑一片。    他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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