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校庆结束后以周衍为首的一行人以“庆功宴”为由头凑在了一起，硕大的包厢里挤了二三十人，就连蒋念薇也在其中。　　　　应遥是不在受邀的行列的，尽管一开始周衍也确实动了拉她一起来玩的念头，但思及沈煜扬的心情这才作罢。平时虽然在一起插科打诨，可好歹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什么该做什么得避讳他清楚的很。就包括之前他跟沈煜扬开的玩笑，也就只是个玩笑。　　　　他周衍什么长得好看的女孩子没见过，至于吗？　　　　而他们之中其他人，有一开始就知道应遥和沈煜扬的关系的，也有后知后觉才知晓的，但不论前者后者，也都是有些看不上应遥的。靠母亲再婚攀上他们的圈子，简直比那些做派张扬轻浮的暴发户还让他们看不上眼。　　　　十六七岁的少年少女正值叛逆期，在没有家长和老师的场合下不少人已经开始坐在那里吞云吐雾。一边手指夹着根燃烧着得香烟一边凑在一起玩着扑克牌拼着酒，属沈煜扬和周衍玩得最凶。一群人围在旁边替二人叫好着，桌子上横七竖八的倒了许多酒瓶。整个包厢里吵吵嚷嚷的，欢笑声夹杂着烟雾不断缭绕，灯光昏暗催生着酒精的发作，刺激着感官。　　　　混乱的氛围里，林记年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屏幕上微弱的光亮映在他的脸上，却足以旁人看清他的五官。那样精致的眉眼，似存在着浩瀚星海。女孩们痴迷其中无法自拔，却又因其身上透露出来的疏离犹豫着不敢上前。　　　　只有一人除外。　　　　包厢里的空调开得有点低，姜姗姗披着刚刚从周衍身上扒下来的外套，一蹦一跳的坐到林记年身边，说道：“记年哥哥你怎么坐这里，也不和我玩。”　　　　她的模样娇憨，和平日里在别人面前那副优雅高傲的白天鹅的形象没有一点牵连。　　　　姜姗姗贴得太近了，使得林记年不露痕迹的朝旁边挪了挪，拉开了点距离。然而姜姗姗毫无察觉地又凑了过去，不等林记年回答就探过头去想要看清林记年的手机屏幕，嘴里还止不住的嘟囔道：“记年哥哥，你到底在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啊？”　　　　但她什么也没看清，在她身子凑过去的时候林记年下意识的摁了电源键，手机适时的黑屏，而姜姗姗在此之前看到的，不过是一个一闪而过的模糊白影。　　　　能肯定的，那是一张照片。　　　　“没什么。”林记年说。　　　　姜姗姗见状，用一种近乎不满的目光看着林记年，似是想要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奈何林记年依旧表情冷淡，什么也看不出来。此时姜姗姗的表情就像是个要不到糖的孩子般可怜兮兮，她仰着脸扯着林记年的袖子撒娇道：“记年哥哥，你就给我看看嘛！好不好嘛！”　　　　“真没什么。”林记年语气都不带变的，平静的不行。　　　　姜姗姗见状也不再缠着要看了，她知道什么程度的撒娇才是刚刚好而不会让人觉得无理取闹。只是她暗地里不会就此作罢，这就像根刺一样令她不舒服，难受得紧。她从小和林记年他们一起长大，几家世交里就她一个女孩子年纪比他们小，所以理所当然的享受着三个被她喊做“哥哥”的人的照顾。姜姗姗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林记年了，只知道慢慢的林记年变得和小时候不一样了，沉默寡言不爱说话，对自己也没以前那么亲密了。像是和他们之间产生了一道透明的隔阂般，明明依旧在一起玩，但是就是觉得哪里变得一样了。再然后，他变得越来越优秀，已经不再是昔日里和他们一起逃课打psp的小男孩了。可他依旧是那么好看，是三个人里最好看的，少女的心思总是肤浅的，他长得好看那他就是自己的白马王子。以至于最后她到底是怎么喜欢上林记年的，反而无从知晓。　　　　这种喜欢潜移默化，随着时间的堆积慢慢的刻进了骨子里。　　　　有人在唱沙哑的情歌，百转千回中诉尽衷肠。点歌机前的那个女生唱王菲的歌相似度无比的高，只是似乎什么样的歌声都无法打消先前应遥留在众人心里的声音，清冷空灵，带着一种雾蒙蒙的朦胧感。　　　　最应该庆祝的人并不在这里，众人装聋作哑，不愿提及。　　　　沈煜扬炸金花赢了一本又一把，赢到最后周衍不乐意了，许是喝得有些高了，把扑克牌一撂跑去跟小学妹对唱情歌。他唱得声嘶力竭，歌声实在算不上动听，把对面那个被称为“小王菲”的女生弄得啼笑皆非。沈煜扬靠在沙发上懒懒的看着，时不时的嘲讽周衍几句，脸上挂着那种痞痞的笑容，看得一旁的蒋念薇心怦怦跳个不停。她鬼使神差的坐到了沈煜扬的身边，小心翼翼的同他说着话。若是以往，沈煜扬是对她的投怀送抱视而不见的。以至于蒋念薇那样高傲的一个人总是在他这频频碰壁。但现在可能是刚刚喝了些酒的原因，沈煜扬对待蒋念薇并不似以往那样冷漠。再然后，两个人挨得越来越近。在周衍唱的正开心的时候，下面蓦地爆发了一阵叫好声，音量高得足以掀翻整个屋顶。周衍顺着发声地望去，从他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沈煜扬抱着蒋念薇，他在周遭的起哄声中慢慢低下头去，亲吻着她的嘴唇。　　　　周衍对着话筒和他们一起起哄，蒋念薇的脸红到了耳后根，躲在沈煜扬怀里羞涩的样子像个十足十的小女生。　　　　他们的十七岁，疯狂肆意，如火焰般蛢命的燃烧吞噬着一切理性，不管不顾。　　　　这是他们的十七岁。　　　　夜色渐深，聚会已进入了尾声。沈煜扬和周衍都已经醉了，林记年见时间差不多了，便给家里打了电话让来派辆车来接人回家。而姜家因为后来搬了家，离原本的住处有些远，因此不跟他们一道，所以后来林记年也专门给姜家打了个电话来接人。或许他今夜存在的意义就是如此，每次他们一起出来最后清醒的永远只剩林记年一个。酒精催眠了理性麻痹了神经，而林记年从来都不嗜于这些。姜姗姗也有些醉了，脸色酡红，可意识还不至于完全混沌。她刚刚在喝了不少特调的鸡尾酒，后劲大，可偏偏颜色好看，于是她忍不住一杯接着一杯。等到林记年去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喝了好几杯。　　　　至少她对林记年的解释就是这样的，因为好看，所以才会多喝。　　　　姜姗姗借着酒劲缠着林记年不放，在自家司机来接自己的时候，仍抱着林记年的胳膊嘟嘟囔囔的不撒手。可她的眼睛分明是清明的。林记年想要把她扶上了车，姜姗姗表情急切的，撒娇耍性子就是不上车，扯着他的袖子说道：“记年哥哥你不要生我气了好不好，我不是故意喝多的，你不要不理我…”　　　　“嗯。”林记年安抚她道。　　　　“记年哥哥，我喜欢你啊。”姜姗姗像个醉酒的人般无厘头的说着话，脚步虚浮身子摇摇晃晃。林记年听完她的表白脸色不变，在把她扶上车之后轻轻将自己的袖子挣脱了出来，白衬衫上临近胸前的一大块浅褐色污渍在姜姗姗看来刺目的紧。他丢下了句“回去以后早点休息”就关上了车门。　　　　他甚至并未把那句话放在心上。　　　　司机一踩油门，绝尘而去。　　　　姜姗姗在车里坐直了身子，原本醉醺醺的表情不见。窗外灯火阑珊，夜晚的华城向来是没有万籁俱寂一说。她偏过头看着车窗外的夜景，慢慢的阖上了眼睛。　　　　之前她故意将果汁打翻在林记年身上，趁他去洗手间的时候拿来了他的手机，解锁的图案密码她早在很久以前就铭记于心。解锁成功后，出现在姜姗姗眼前的，是原先林记年还没退出的界面，那是一张照片。　　　　上面的照片女生穿着白裙子，表情冷淡，手里拿着一支话筒。　　　　是应遥。　　　　姜姗姗当时甚至不担心周围人有没有看到，这样的事情在她做出来是那样的自然，没有一点心虚和慌张。她看了许久，才将手机放回原处。　　　　拍照的人位置离得近，照片也不模糊。照片上的应遥看上去清新绝尘，裙摆上像是被散落了细碎的星辰。哪怕姜姗姗是个女孩子，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女生确实是美的。这种美，寂静无声，却又有着难以忽视的惊艳。　　　　他们的表演太过亮眼，以至于后面的节目观众看得都有些心不在焉。姜姗姗的表演是压轴出场，她是领舞。许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自己最后得到的掌声远没有应遥他们得到的声势浩大。虽然其中不乏林记年的原因，但她还是有些不舒服。　　　　姜姗姗觉得自己甚至有些难掩的微微的难过，和嫉妒。　　　　这原本就是属于她的少年才对。　　　　额头抵在玻璃窗上，冰凉的触感逐渐蔓延。　　　　夏天快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