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慕云嫣舒服得都快睡了过去,马车蓦地停了下来,她顿时清醒几分。有人在外面敲车厢,是刘祁的声音,“云姑娘,到了,请下车吧。”    慕云嫣从马车上下来,看着眼前高大华丽的宫殿,气派奢华果然不是一般贵族之家所具有的。它散发出来的不仅仅是华丽的气息,更多的是宫廷建筑特有的典雅肃然,端庄沉重的气息压的人无形之间望而生畏。    纯银的牌匾上烫着几个鎏金大字——夜华宫。    这便是太后的寝宫了。    想到待会要拜见的是圣上的母亲,大齐的太后,慕云嫣的心忽然突突地跳起来,连血液都在经脉里翻腾似得。    看着慕云嫣神情流露出来的新奇与兴奋,刘祁并没有表现出多惊讶,许多人第一次来皇宫都免不了一番惊叹。    他上前文质彬彬地作请,“云姑娘,请随我来吧。”    慕云嫣看了刘祁一眼,“嗯。”    慕云嫣低眉顺目跟在刘祁身后进入夜华宫,目光偷偷地四处打量着。    夜华宫非常大。摆放的物品都上乘罕见的,地上铺着牡丹花纹的地毯,桌椅都是上好檀香木制成,窗户对门而开,窗口处还挂着一个鸟笼,里面不知道养着什么品种的鸟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这里的一切都像是被染上了高端色彩,雍容华贵,富丽堂皇,贵气逼的人不容直视。    走进内殿,慕云嫣才发现里面站满了人,其他的都看不出身份,但站在床前的龙袍加身的中年男子,她想不认识都难。    这便是大齐的皇帝,面部线条深邃,剑眉英挺,鹰一般锋锐的眼睛,射出利刃一般锋锐的目光,直直戳在人身上,带着洞悉一切的漠然,还有一丝微不可见的诧异。    他眉宇之间透着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宇轩昂,仅仅是站在那里,却好像是立于万丈山河之上,雄伟的气魄无可比拟。    就只是看着,心里便油然生出一股崇敬与敬畏,让人忍不住去膜拜,俯首称臣。    这时慕云嫣暗中拉了拉自己的衣袖,慕云嫣望过去,刘祁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心中立即明白过来,连忙对着祁顺帝跪下,标准地行了一个大齐拜礼。    神态固然端庄谦恭,而眼底却没有半分怯意,“民女云嫣参见皇上。”    身份不同,刘祁依然是站着行礼,“儿臣拜见父皇。”    祁顺帝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打量着跪在前方的慕云嫣。少女模样清秀,举止大方得体,他活了几十年,身居高位,早已经阅人无数,一眼便能看清一个人真假伪善。平民见到他,无不是畏惧胆怯,然而眼前这个小女子,表现出来的只有不卑不亢,清秀的眉眼之间,竟隐隐透着几分男儿的毅然。    心中立即对这少女生了几分好感。祁顺帝伸出戴满戒指的手对慕云嫣虚扶了一把,“平身。”    “谢皇上。”慕云嫣站起身来,祁顺帝道,“你先去给太后看看。”    “是。”慕云嫣应声,准备过去给病床上的太后把脉,房间里其他人之间突然站出个上了年纪的老头,一脸悲痛欲绝地望着祁顺帝,“皇上,万万不可让这小女子胡闹!”    慕云嫣立即顿住脚步,静静观察其变。    祁顺帝微微蹙眉,“张太医何来此言?”    那张太医用浑浊昏花的老眼给了慕云嫣一个不屑的眼神,就像是在说我都不行就凭你一般,让慕云嫣非常不悦。他道,“皇上,我与其他三位大人合力都没有眉目,就凭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女娃娃,微臣实难放心啊,万一太后病情恶化,这个后果谁也承担不起!”    张太医的话并无道理,祁顺帝思量片刻,向慕云嫣投去目光,似乎在询问她。    慕云嫣望着张太医,淡淡一笑,眉梢有几分掩不住的自信与骄傲,“张太医此言差矣,一个人的才能并不取决于他的年龄大小,有些人一生碌碌无为,而有的人却很小便天赋异禀,若单从一个人的年纪否定一个人的才能,那张太医似乎有倚老卖老之嫌了。”    此话一出,其他几个太医都怔住了。活到这个年纪被一个毛都没有长全的女娃娃嘲讽,张太医一张老脸顿时黑如锅底,气的指着慕云嫣一连你了好几个你,却是没有下文。    祁顺帝只是一旁静静看着慕云嫣,剑眉一挑,道,“好,那朕就给你一个机会,若是能治好太后的病,从今以后荣华富贵享裕不尽。”他顿了顿,稍稍扬起下颚,身上顿时散发出一股王者气场,“但若是没有,朕便让你知道,狂妄的代价。”    慕云嫣面不改色,“谢皇上。”    张太医气的鼻孔朝天,直吹胡子瞪眼,然而皇上既然都这么说了,他再多说些什么,就是对圣上不敬。也罢,他也想看看这个自负的女娃娃,究竟有什么通天的本事。    慕云嫣行至床前,看着雕有龙凤的床榻上躺着一个面容苍白的老太太,与祁顺帝起码有七分相似。经初步鉴定祁顺帝绝非是抱来的,慕云嫣在心里说,不过这话慕云嫣也只敢在心里说说,这要是让祁顺帝听到,一百个脑袋都不够他砍得。    在众多双眼睛的注视下,慕云嫣手法娴熟地查看了太后的下眼窝,舌苔,以及脉相。也不是多么罕见的病,但长年累月下来,就慢慢地变得严重。    理了理衣襟,慕云嫣站起身,笑吟吟地望着张太医,“太后患的是喘症,我说的可对?”    张太医翻翻眼白,“是又如何。”他可不认为诊断出病症是多么厉害的一件事。    慕云嫣继续笑,“张太医您给太后服用的药方可是鱼腥草、桃仁、薏苡仁、冬瓜仁、芦根、麻黄、桂枝、细辛、五味子、清半夏、紫菀、款冬花几位药?”    不仅是其他太医,连张太医的眼里都露出微微诧异,但又一想,不以为然地哼哼道,“你说的不错,但那又如何,身为医者这点常识还是要有,知道了药方,这并不能代表什么。”    面对老小脾气的张太医,慕云嫣也不恼怒,反而耐心地讲解起来,“方中麻黄、桂枝解表宣肺平喘,此处用桂枝既能助麻黄发汗解表,更有温胸阳、化痰饮之意;细辛辛热,归少阴经,善祛深伏于里的水寒之邪,干姜辛热,归阳明经,能振奋中阳,温化寒饮,半夏辛苦温,燥湿化痰,降气和胃,三药相伍,温肺蠲饮;无味子收敛肺气,既可防辛散耗伤肺气,又可防温燥重伤其阴,再配紫菀、款冬花辛散降气,化痰平喘,其他剩下几味药则是用来补虚。”    “这药方的确是不错,但需要配一汤。”慕云嫣故意买了个关子,张太医正听得入迷,也不再纠结自己的个人偏见,下意识问道,“什么?”    “刚刚我替太后查看了舌苔,发现舌边尖红,苔薄黄,脉浮数,多为肺有郁热,复受风寒或风寒柬表,失丁表散。入里化热而成。寒邪束表,肺有郁热,气道闭塞,肺气上逆.故喘逆上气,呼吸急促,鼻翼煽动,胸部胀痛;热郁于内,灼津为痰,故咯痰色黄而质黏;寒邪束肺,故恶寒发热,无汗身痛。需用外散风寒,兼清里热之法。”    “便是麻杏石甘汤,采用麻杏石甘汤加减。药用麻黄、生石膏、杏仁、黄芩、桑白皮、苏子、炙甘草熬制而成。麻黄辛苦温,为肺经专药,能开皮毛,宣肺平喘;生石膏辛甘大寒,清中兼透。甘寒生津,麻黄、石膏相伍,宣肺解表,且石膏用量倍于麻黄,其目的在于清泄里热,使宣肺不助热,清肺而小留邪,即“火郁发之”之义,足相制为用;杏仁、苏子宣肺化痰平喘;黄芩、桑白皮清泄肺热化痰;炙甘草既能益气和中,又合石膏生津止渴,更能调和于寒温宣降之间。诸药合用共奏辛凉宣泄。清肺平喘之功。”    “张太医你说,我说的可对?”    张太医已经全然入迷,自进入太医院以来,再也无人跟他这么详细讲解过药方调配,明明都是再普通不过的药材,调配起来却有良好功效。    张太医想到自己初时还轻视这个小女娃娃,微微有些羞愧,但更多的却是欣喜与赞赏,“不错,从前太后用药每每都是治标不治本,是老夫的疏忽,想不到你这么小的女娃娃,竟然有这么高的见解,请问是否得到高人指点?”    慕云嫣笑,“我从小跟着师傅学医,只传承到一点皮毛而已。”    “哦?”张太医讶异,这世间还有他没有听说过的高人,忙问,“你师父叫什么?”    “师傅并未告诉过徒儿。”    “原来如此。”    见二人聊到了一种忘我的境界,刘祁别有用意地咳了一声,慕云嫣与张太医这才反应过来,忙向皇上汇报。    祁顺帝眼底难得露出几分赞赏,“你小小年纪,便有如此精妙的医术,等太后病情好转,朕重重有赏!”    慕云嫣拜谢,“谢皇上。”    慕云嫣随着几位老者了太医院,亲自挑选好药材,清洗配水生火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不消两刻便熬好了药。宫女以银针试过,确定没事后,便端着药离开了。    慕云嫣想了想,还是将药方写了下来,交给了张太医。张太医就像得到天大的宝贝似得,拿在手里激动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届时祁顺帝不在,慕云嫣自然也没那么多顾虑,忍不住失笑,“张太医,这不过是小小偏方,你若喜欢,我家里多的是,以后都给你。”    张太医不住叹赞,“女娃娃倒是豁达,这么珍贵的东西,这么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给送人了。”    慕云嫣笑,眼睛漆黑明亮像黑曜石,澄澈清亮,“张太医此言差矣,医者本职是救死扶伤,药方是用来治病,如果仅仅使用为了收获利益,那么就违背了医者本心。”    张太医不住点头,“妙哉!妙哉!”    慕云嫣对张太医作了一揖,“要是没有什么事情,晚辈就先行告退了。”    张太医道,“那好,明日你再来时,我们继续探讨医学!”    这张太医一看便是古板苛刻之人,现如今却对她态度大扭转,看来应该是发自真心的交好,如此也好,这样一来日后要做点什么事,在这宫中也多了一条人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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