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初捧着那张单子,看了一下内容,是张证明死者已经超度过了的票据。
上面有死者的姓名年岁,以及超度的时间地点,主持超度事宜的地方写着孙道长的道号“青云”二字,盖着桐花观的章。
柳月初看着道号,觉得很是符合孙道长的一身装扮,他忍不住发散思绪:
“不知道有没有红云道长、蓝云道长,他们是不是也穿着和各自道号相配的衣服。”
他在心里如是想着。
这张票据十分重要,去官府消除户籍的时候是要出示这张票据的,官府会根据票据进行核对,若是弄虚作假,不仅官府那边会追究,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冒名签字了的主事法师也会追究,到时候官府缉拿,当地的宫观庙宇也会不再接受冒签票据的罪犯亲眷的超度事宜,这是有关生老病死的大事,因此平民百姓皆不敢作假。
将王大夫的尸身暂时存放在此处,刘二根领着柳月初出门去买棺材。
跟在刘二根后面,走到门口的时候,柳月初回头看了一眼,孙道长正在被周母缠着,听着依稀传来的只言片语,似乎是孙道长之前关于死后清算的言论吓到了那位妇人,她正缠着孙道长苦苦哀求化解之法,孙道长被扰得不胜其烦,又摆脱不了,只能无奈的摇头叹气。
出了门,外头街边零零散散的摆着地摊,卖的多是一些瓜果蔬菜,还有田间地头挖来的野菜野果,只是大多数摊位都没什么交易,摊主只呆呆的坐在摊位后面,偶尔吆喝两声。
他们绝大多数都是已成家的妇人或年纪较大的老人,大部分带着小孩。
家里的青壮汉子要么在伺候田地,要么在找零工干,绝不可能坐在这里白耗时间。
柳月初看着他们,又想到了自己当初和母亲生活在这里的情景来。
家里穷,长久的不见荤腥,平日里吃的也都是素菜,他们孤儿寡母住在一栋茅草房子里,也没有地可种,因此还得花钱买菜吃。
为了省钱,柳月初经常跟着母亲出去挖野菜,后来母亲寻了洗衣服的活计,柳月初便自己出门,他记着哪些可以吃,哪些不可以吃。
槐花、柳树芽、灰灰菜、荠菜、野茼蒿、香椿芽、野苋菜、蒲公英,这些都是可以吃的野菜,此时路边摆摊的那些摊位上卖的也大多数都是这几样中应季节的那些。
收回目光,柳月初沉默的跟在刘二根的后面,手里依旧捧着那张超度票据。
刘二根注意到他有神色些低沉,主动开口道:
“这么仔细的捧着,你看得懂吗?”
柳月初抬起头来,不服气的道:
“我当然看得懂,我在师傅手底下学艺的时候,那些字师傅念一遍我就记住了,我还看得懂药方呢!”
谈起往事,他略微活泼起来,思念母亲的愁绪与被孙道长那一眼吓的有些胆怯的消极情绪开始散去,少年人的活泼占了上风,他语气有些欢快的说着在医馆时遇到的各种病人,听到的各种令人大跌眼镜的家庭伦理。
刘二根笑着听他说话,时不时接上两句。
到了棺材铺,刘二根凭借多年的合作情谊,五两银子买下了一口质量尚可的棺材,并且棺材铺老板还答应让店里的伙计学徒帮忙抬棺,付钱的时候,柳月初从怀里掏出那个灰色的打着补丁的钱囊,刘二根主动退开两步不去看他,待他付完钱后才上前。
嘱咐他们将棺材送到往生堂,刘二根和棺材铺老板寒暄着出了门,继续领着柳月初去官府给王大夫销除户籍。
根据本朝律法,凡是本国子民,出生一个月内起好名字后要到官府登记,方便官府按人头收税,分发土地,同样,死后也要去官府销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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