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一天,一无所获,毫无头绪。

柳月初问遍了周围稀疏零散的住户,他们干瘦迟钝,慢吞吞的思索了一番,才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母亲的下落。

天黑的时候,柳月初怀着恐惧不安,忧虑万分的心情回到了医馆。

往日里和母亲相处的情节开始在他的脑海里一一回放,那些被忽略的、被母亲刻意隐瞒的细节开始放大∶皲裂的双手,消瘦的面容,青白的嘴唇,以及常年累月的、压抑的咳嗽……

柳月初的心里突然蹦出了一个可怖的猜想,但他不敢继续思考下去,恐惧与茫然灌满了他年幼的身体,几乎令他崩溃,他想哭,但又不敢哭,只能死死咬住嘴唇,偶尔泄出一声呜咽。

柳月初回到医馆,却又发现自己和师兄的铺盖被人扔到了门外,他的师傅,那位平日里和蔼的老人,此刻因悲伤和痛恨而面目扭曲,咬牙切齿,双眼赤红,花白的胡子一翘一翘地在读着一封信。

那封信像是被看过许多遍,承载了读信人的情绪变化,带着明显的被揉皱了又摊开铺平的痕迹。

柳月初跨过被扔在地上的铺盖,小心翼翼的扶着门框观察着师傅的表情,不敢说话。

良久,平复下剧烈情绪波动的师傅放下信纸,深呼了一口气,抬起视线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嘲讽道:

“怎么?你没跟着你的好师兄一块儿走?还是他嫌你累赘,把你给赶回来了?”

往日和蔼的师傅,如今横眉冷对,语气中的讥讽与恶意如此明显,柳月初怔在门口,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但他想起失踪的母亲,心里的不安与担忧压倒了对师傅的畏惧,也顾不得这医馆里发生了什么,鼓起勇气开口道:

“师傅,我今日休假,回去找我娘亲,却发现她不见了,我到处找也找不到……”

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找到宣泄口,柳月初忍不住的开始哽咽,然后嚎啕大哭了起来,眼泪决堤一般大颗大颗的落下,用手怎么擦也擦不尽,他的哭声里透出恐惧与绝望。

对于年仅六岁的柳月初来说,这世界上再没有比这更加令他害怕与绝望的事情了。

自出生起他便一直和母亲待在一起,成为了学徒后虽然和母亲分开了,但他知道母亲会在家里等着他,只要他回到家里就能看到母亲像往日一样,对他温声软语,殷勤询问他在医馆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听话,学到了些什么本事,柔声笑着问他今天想吃什么。

但如今,他在这世上唯一的归处不见了,他全部的情感与寄托也随着母亲的失踪而一并失踪了,他怎能不恐惧,怎能不哭泣呢?

王大夫这才想起来他今日不在医馆是回家找他母亲去了,并非和他师兄一道跑了。

王槐被这扑面而来的巨大悲伤淹没,他一时间顾不得手里的信,站起身来,想要走上前去安慰这哭泣的小人儿,但又顿住了脚步。

王大夫心里隐隐知道柳月初的母亲去了哪里,结合当初她的脉相,再推算一下时间,他认为……

柳月初的母亲差不多应该是死了。

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向柳月初解释,也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说明,只能站在原地看着他大声哭嚎着,任由他宣泄着自己的不安。

这巨大的、失去亲人的悲伤,逐渐感染了年迈的王大夫,让他想起自己的处境来。

他手里的那封饱经蹂躏的信是他的弟子张育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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