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初的目的地是城西,城西乃是这个小城镇的穷人区,焚尸场,义庄,棺材铺,扎纸店一切与白事有关的店铺都分布在西边。
因其晦气恐怖,除了上述店铺场所是由官府划分在城西以外,居住在城西人家的大多都是没有能力搬离的穷人。
而柳月初,便是城西人氏。
幼时他随母亲住在城西,六岁时被母亲送入医馆给王大夫当学徒。
他至今还记得当时母亲的话语神态。
那是一个夏季的傍晚,母亲牵着年仅六岁的他,跪伏在王大夫的身前,苦苦哀求着,想为自己的儿子谋一条生路。
“王大夫,您是悬壶济世的菩萨心肠,求您行行好,收了他吧。”
妇人哀声道:
“不敢肖想做您的衣钵弟子,只求在您手底下做个打杂跑腿的伙计,供您使唤,若犯了错误,也可打骂,只求您能收下他。”
说罢掏出一个灰色的,打着布丁的钱囊来,双手奉上,扯出一个笑容道∶
“我知道规矩,这是孝敬您老人家的,银钱不多,只是一点心意,您请收下。”
王大夫伸手将钱囊拿入手中,掂了掂又捻了捻,确实不多,不过几两碎银子而已。
再看妇人的面容,消瘦而苍白,眼下发青,可两颊却有着淡淡的胭脂色,显得她气色尚可,偶尔的咳嗽也都被她尽量压在喉咙里,外表看来不像有什么大毛病的样子,一副清瘦但健康的模样,只不过有些操劳过度加营养不良。
王大夫的职业病却在此时发作了,他有些疑惑,“这妇人穷困潦倒,却面色红润,总不能还有闲钱涂脂抹粉,莫非……”
思及此处,王大夫伸出手扣住她的手腕,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待她站定后摸了摸她的脉象。
诊脉完毕,王槐不动声色的将手收回袖中,与那妇人对视了一眼,妇人眼中满是对于自己身体状况的了然神色,她一字不说,只摸了摸柳月初的脑袋。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也不缺这一口吃的,母衰子幼,孤儿寡母实在是可怜,唉。
王槐轻叹一声,温和道∶
“人我就收下了,这钱你还是拿回去吧,用不着,有我在一天,就有这孩子一口吃的,必不会叫他饿着。”
妇人听了这话,眼里顿时涌出泪水,莹莹的聚在眼里,泛着水光。
她吸了吸鼻子,没去接那钱囊,感激的说道:
“王大夫您可怜我们母子,不收拜师礼,我牢记于心,铭感五内,但这些银钱您千万收下,往后孩子要长身体,我不能亲手给他准备衣物,这些银子是我这做娘亲的一点心意,还望您多费些心,替我给他添衣,您千万不要推辞……”
说至此处,妇人已是泣不成声,连忙低下头去,用手抹着眼泪。
待强压下哽咽后,妇人蹲下身子,将小月初拉到近前,喊着他的乳名,温柔道∶
“淼淼,快给师傅磕头。”
柳月初便乖乖跪下,冲着王大夫磕了三个头。
王槐双手背后,受了他这一礼,然后指着自己身后那名沉默寡言的黑衣少年介绍道∶
“这是你张育师兄,是我的入室弟子,衣钵传人。”
柳月初又乖乖向那少年问好,叫了句师兄,如此,便算是正式拜师了。
起身后,柳月初被拉至母亲怀里抱了一会儿,妇人帮他捋了捋发丝,摸了摸他的脸蛋,最后又抱着亲了亲他的额头和面颊。
看着母亲那双刚哭过的眼睛,受这离别愁绪的感染,本就情绪低落的柳月初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呜嗯……”
他的哭声小小的,被压抑在喉咙里,只有眼泪大颗大颗的顺着面颊淌下,满是对于母亲的不舍。
“好孩子,莫哭,在这里要听师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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