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十六人一间,狱友都是一些恶性案件的罪犯,这是一个小社会。
怕犯人自伤自残,监舍里没有镜子、不准有任何玻璃、竹签等可能伤人的东西存在。
刚来的一个月,他的主要劳动是除草、翻地。把路两边的野草除掉,然后把土翻一遍又一遍。监狱绝不允许有任何自由生长的东西。
杨玉环被分配在104监舍,因为个个都是重刑犯,反倒没有像在东湖看守所时那样有无法无天的狱霸存在。毕竟大都是自由无望、心理压力巨大,处于崩溃边缘的人,把人逼急了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不管你是什么样穷凶极恶的,终归只有一条命。
监舍中最有话语权的,是一个身上满是刀疤,后肩还有一个枪眼的西南汉子。他五十岁左右,约一米七的身高,身材精瘦,据说是西南战争后的退伍老兵,大家都叫他老高。
老高不怎么说话,也不会欺压狱友,若是犯了他的忌讳,便会被他狠揍。尽管他已经五十多岁,但杨玉环知道,两个他绑在一起也不够老高打的。
还有一个外号先生的,平时劳动后的休息时间,大伙就会撺掇先生讲各种故事。
先生文质彬彬,很有气质,讲故事有一套,大家都喜欢听。
但让杨玉环关注的是,先生每周末都会去值班牢管办公室,打报告请求写申诉书。虽不是每次都允许,但去两次,总会被允许一次。
先生写好的申诉书,都投递到一个血红色的箱子,那箱子上书“申诉箱”三个大字。
“先生”。
劳动休息时间,杨玉环靠近先生,非常小心的喊了他一声。
“嗯?,小杨,找我有什么事”,先生颇为和气地向杨玉环问道。
犯人间大多数时候并不知道彼此的名字,只知道囚号或外号。但杨玉环是个另类,因为杨玉环拒绝回应狱警叫他囚号,来的第一天就被关禁闭。他倔强地通过绝食等自残手段,成功让狱警叫他名字,因此,大家都知道他的名字。
“我想向您请教,怎么写申诉书”,杨玉环谨慎请教,自他来此,极少与人交谈。
“这个很简单,去牢管办公室,那里有样板。周末去打个报告,照着样板,把你想写的写上,再封好投递进申诉箱”,先生很大方,把他知道的都告诉杨玉环。
杨玉环连声道谢,正要转身离去,先生又叫住他,补充道:“申诉信一个月最多4封,但牢管一般只给写两封,你注意态度”。
“好的,知道了,谢谢”,杨玉环点头称谢离开先生,回到角落。
到了周末,杨玉环跟着先生一起去牢管办公室。
先生打了报告,牢管从抽屉里抽了一张纸递给他,又指了指一旁的凳子,先生道谢后很自然地坐下开始写他的申诉信。
“报告,长官,我也要写申诉信”,杨玉环站的笔直,向牢管说道。
牢管坐在那里上下打量杨玉环,好似雷达在扫描敌人军舰。
“我听说过你,有人反应你不服管教”,牢管有些语气不善地说道。
“报告,所有劳动我都有参加,而且成绩很好”,杨玉环目不斜视,依旧杵立在那里。
“那为什么狱警点你囚号你不答应?,让你做思想汇报你也不做?”。
“因为我没有罪,我是冤枉的,我不该有囚号也不该做罪犯才要做的思想汇报”,杨玉环斩钉截铁地回答。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不配合狱警管理,是无法得到减刑的,你还年轻,积极配合改造,争取减刑,你出去还能重新开始”,牢管无视了杨玉环关于他无罪的说法,几乎每个嫌犯都跟他喊过冤。
“我没有犯罪,不需要减刑。我要申诉,申诉我无罪”,杨玉环咬紧牙关,这是他从东湖出来,最硬气的一回,他好像找回了曾经那敢和老吴拼命的勇气。
牢管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没有为难杨玉环,而是也从抽屉中取出一张纸递给杨玉环,指了指另一张板凳。
杨玉环颤抖着双手,接过纸,感激地朝牢管深深鞠了一躬,在先生旁边坐下,开始对着桌面上贴着的一张申述信样板写起申述信。
小学文化的他,把字写的歪歪扭扭,写的很慢。
先生早就写完在一旁等着他。
牢管一直在自顾自的看书,没有催促他。
杨玉环把想了很久的都写在纸上。早在他劳动时就已想好,许多不记得如何写的字,也提前在报纸中找到并用树枝临摹很多遍。
在互联网兴起的时代,一个人文凭不高,却不代表这个人文化素质会很差。就如同那句有名的俗语:“在互联网时代,文盲的定义是不会使用电脑”。
杨玉环作为相对早期的一批网民,自然不会是文盲。
在他那仅有两根手指大的手机屏幕中,还存着好几本当时热门的网络小说。
当他熟悉申诉书的书写格式,他很快便上手。
先生在一旁看着,杨玉环也没有刻意遮挡。
“咦”,先生发出一声轻叹,打断了一旁认真看书的牢管。
牢管用疑惑的目光看向先生。
先生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我就觉得小杨最后一段写得好”。
牢管又把目光看向杨玉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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