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婉兮想不到的是,她递进宫的牌子,被皇帝提前吩咐守门的卫队给拦了。
倒是柳云师徒三人,比她有面子,被萧珩岳邀请进宫为孟屏君诊脉。
事实上,萧珩岳若再晚几日喊他们进宫,神医柳云只怕已经病死了。
孟屏君见到坐在轮椅上的柳云时,从他消瘦的面容和微弱的气息中,清楚地感觉到生命正逐渐从他体内流逝。
她知道,一代神医柳云已经走到了人生的尽头,剩下的日子左不过这三五日了。
她心怀愧疚,对柳云认真地行了个晚辈礼,低声道:“不知柳老先生病重至此,竟还让老先生跑这一趟,屏君心头有愧。”
素简摇摇头,红着眼眶故作平常,道:“拿人钱财就要替人消灾,师父一定要带我们进宫的,我和乌木都劝不住。”
柳云身体衰败得极快,已经咳不动了,就连说话都极费力。
他颤抖地抬起手,指了指素简,对孟屏君费力说道:“素……素简丫头,医,医术……尽得,得老夫真传,可以……”
孟屏君不忍看他如此,起身郑重地行了一礼,道:“素简姑娘医术了得,小女子自然信得,老先生且宽心。”
柳云点点头,又看了眼乌木,眼中皆是未尽之意。
孟屏君知他意思,郑重允诺道:“我孟屏君在此立誓,我和妹妹婉兮只要有一人还活着,定当竭力护住老先生两个徒儿,以报今日救命之恩。”
柳云尽力挤出一点笑意,闭上眼睛,歇在轮椅上了粗喘了几下,便不动也不说话了。
若非他鼻翼还轻轻翕动,萧珩岳都要怀疑柳云已经老死过去了。
萧珩岳沉着脸,心里很是不快。
这师徒三人是他请进宫的,柳云求人却不求他这个万乘之君,反而求到他的妃子身上去,实在荒谬至极。
乌木低声道:“谢陛下,谢淑妃娘娘。”
“臣妾代柳老神医谢陛下大恩!”孟屏君察言观色,见素简一双眼睛都在柳云身上,便给乌木使了个眼色。
乌木一时诧异,很快反应快来扯了下素简的袖子,对萧珩岳行了个礼。
乌木双膝跪地,低头垂手,恭敬地开口道:“陛下您终日为国事操劳,日理万机,还肯同淑妃娘娘赐恩于草民,来日师姐和草民若得陛下与娘娘照拂一二,实乃三生有幸。”
说罢,他与素简一同向萧珩岳磕了个头。
萧珩岳已经见过素简了,对她的目中无人印象深刻,知他们现在不过是做做样子,却也只能作罢。
他淡淡道:“起来吧,朕将淑妃的诊治交予你们师徒,莫辜负了朕和淑妃的信任。”
乌木回道:“多谢陛下,草民等定竭尽全力。”
萧珩岳心头不快,道:“你师父说了,素简尽得他真传,你师姐多多尽力才是。”
素简闻言眉头直皱。
乌木医术不错,解毒的本事更是了得,却少有机会给贵人看诊。
乌木进太医院后,若想有所作为,就必须在皇帝面前刷刷存在感。
素简还是用一贯不讨喜的语调,不卑不亢地对萧珩岳说道:“陛下有所不知,乌木是南疆人,南疆多瘴气蠹虫,久住在那里的人,都会一些解毒的法子。后来拜师学艺,医术不断精进,如今本事也大的很了。”
萧珩岳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了,道:“朕不管你们医术如何了得,能治好淑妃记你们的功,若是出了岔子,朕就慢慢找你们算账。”
乌木:“是。”
素简:“好。”
萧珩岳叹了口气,道:“开始吧,该给屏儿诊脉了。”
素简难得恭敬地谢恩,起身走到孟屏君面前坐下,手指轻轻搭在她的手腕处,开始认真诊脉。
苏羽是母后推给他用的人,今日萧珩岳特意没叫苏羽过来,便是想撇开母后,试试这江湖神医的本事,能否彻底解了孟屏君身上的奇毒。
诚如苏羽所说,毒性相克纵然能勉强两两相抵,可久了定会损耗根基,再继续下去,只怕孟屏君命不久矣。
这几日,萧珩岳想了很多,和孟屏君一路走来不容易,跟着自己吃了不少苦,心里到底还是舍不得。
若坐稳江山的代价,是孟屏君玉殒香消,少不得他也要向老天争一次命。
无相禅师还有七年才会回京,至少这七年时间里,他想和孟屏君从头开始,试着做个好丈夫。
孟屏君发病时疏离抗拒的样子,让他回想起来便夜不能寐,问自己是不是真如孟屏君说的那样,无情最是帝王家,薄情寡恩。
素简诊脉后,又仔细看了孟屏君的脸色和眼睛,查看舌苔并问了起居情况,将望闻问切都做了一遍。
良久,她终于开口道:“心主血脉,开窍于舌,其华在面。如今娘娘虽容色依旧,可奇毒未解,脉象微弱,解毒和调养都需精细着来,非三年五载不能恢复。”
萧珩岳对孟屏君的病症心中有数,可还是沉着脸问道:“能彻底治好屏儿吗?”
“不应该啊,没有药引的诱因,曼陀罗不至于——”素简嘀咕着,看了眼孟屏君,当即会意改口道:“也可能是药吃久了,之前御医配的药压不住了。”
萧珩岳闻言倒也不生疑,道:“只要你能治好屏儿的病,让她身体康健,神志不受曼陀罗所扰,他日朕定封你为大虞郡主,赐封地。”
素简摆摆手,道:“用不上那些,陛下已经给够诊金了,倒是这曼陀罗极易成瘾,要彻底断药只怕不易。”
孟屏君忽然开口道:“素简姑娘,可是担心本宫药瘾发作,举止癫狂不雅,才不能停下曼陀罗?”
素简皱眉,道:“是有这个原因,你的寝宫太大了,要真想养病,找个僻静的地方住,人少日光多,安心静养数年。”
“数年?”萧珩岳皱眉,问道:“一年可行?”
“不行。素简直截了当地拒绝:“时间不够,余毒难清。”
孟屏君抬头看向萧珩岳,道:“陛下,就让臣妾择宫令居吧,芷萝宫僻静,坐北朝南,日光极好,臣妾想搬去那儿住。”
萧珩岳皱眉,不肯应允,道:“芷萝宫空了许久,也过于僻静了些。”
孟屏君温柔地笑了笑,语气坚定地道:"正是因为需要静养,所以臣妾才想去芷萝宫。况且,素简姑娘不习惯宫中的繁文缛节,住在人少的地方,大家都自在一些。等臣妾病愈之后,还搬回栖梧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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