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青不搭理师父的话,自顾自地说:“我这点眼色还是有的,师父你不开心,我想是不是我们弟子做得不好?有什么话,不要闷在心里,多一个人商量,万一解决了呢?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嘛。”

师父叹口气说:“你小子都看出来了,其他几个徒弟估计也早就看出来了,只是你稳不起,跑过来问我。那我就问你,如果不在这里干了,一大群人,哪里去找下家?”

仲青站起来绕到师父的身后,帮他按着肩膀,然后说:“实在不行,自己开呗,师父你那么好的手艺,又是行业里的这个(说着翘了个拇指),还怕没有食客?”

师傅说:“你不懂,饭馆哪有那么容易的,隔行如隔山,师父就是个劳苦命,做经营?自己有几把刷子自己清楚。”

仲青又问:“真的干不下去了吗?我们帮老板拉了多少生意来哟。”

师父摇摇头:“也没到那个田地,只是未雨绸缪,多想一想。唉,私人老板就是这点不好,稳不起,稍微生意秋一点,马上就垮脸,这个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生意也有个淡旺季得嘛。”

仲青再次提出来:“师父凭什么受这个鸟气?直接摔盘子走人,我们自己有客源,有技术,有人工,支个小摊摊,不比这里强?我看我们门口那家夜市摊摊,生意爆好,除了辛苦点,没什么技术含量。我们还怕辛苦?”

师父笑:“你小子单纯,我们这么多人,小摊摊养不活的。”

仲青说:“做大就做大,找个好地段,花点钱装修,客人看着师父你的名头自然都会来。就是要点启动资金,卫曦在银行上班,她说他们那里现在贷款很容易,师父如果你想,我们贷点款出来自己干,不用看老板脸色,有什么不好?”

师父说:“这也是个办法,我再想想,现在还没到那一步,但准备退路也没错。”

仲青看师父脸上有笑容了,就不再纠缠,自己去准备下午的桌席了。

快过年了,仲青跟刘成德商量,说在乡下杀两头年猪,把香肠腊肉做了。刘成德说:“这事交给我办,你不用去,让林二狗跟我跑一趟就行了。”

仲青想起什么来,就说:“你记着把松阪肉给我带回来,我要做叉烧。”

这是顾韬晦曾经给他许诺过的,仲青还一直记着。前几年也杀年猪,但他还没开始掌勺,现在开始学做上灶了,什么菜系都想试一下。

刘成德答应了一声,就着急忙慌地去长途汽车站买票,同时一阵风似的把林二狗也卷跑了。

乡下做腌腊可以用柏枝熏肉,这样有木香味,比单纯用干草或者麦秸秆熏好吃。

而且刘成德他老家调的香肠作料好吃,咸和麻辣分布都刚刚好,还有一丝丝甜味在其中,整个口味很混合,不像别的地方那么单调刺激。

据说他们那里出过名厨,亲自给他们调的,算是给了乡亲们一个礼物,让他们可以几辈子吃它的红利。

现在仲青社会关系复杂了,两头猪都不太够分。

星期天,卫曦约了仲青去看电影,说是好久没去青石桥吃肥肠粉了,想趁着看电影耍个半天时间。

仲青于是跟师傅请了假,因为林二狗跟刘成德去了乡下杀猪,所以这次仲青和卫曦两个人清清爽爽地耍,再没有另外两个狗尾巴跟倒一起压马路了。

青石桥的肥肠粉排着很长的队,好多人就端着碗蹲在路边吃,仲青去排队,卫曦眼尖守着一家刚开始吃的两娘母,她们也是刚抢到座位。卫曦算了下排队的时间,自己刚刚能够等到她们吃完。

青石桥的肥肠粉火了有两年了,也算是盘活了猪下水,以前锦沙人并不爱吃猪大肠,火锅都没带火,没想到发明了肥肠粉把猪大肠带火了。这肠头再没有膻臭味,转而在熟油辣子的熏托下油气更加香郁,加了几颗炒熟的黄豆,也增添了一道豆香。还发明了把小肠打个死结的吃法,俗名冒节子,咬开一包热油,香透脑门。

旁边搭配了一家军屯锅盔,被油酥得里外透亮的面饼也散发着浓浓的油面混香。

而红苕粉是现场制作,调成糊状的红苕粉透过特制的漏勺雨丝般地下到滚烫的锅里,马上凝固成了一根根的细丝,很有嚼劲,一口还咬不断,裹着调好的汤料,配料多达十几种,各种口味冲击着口腔,如同一首宏大的交响曲。

吃完粉,因为辣得嘘嘘的,又去买了糖油果子,糖和芝麻的香在嘴巴里久久飘不散,十几年之后仲青回忆起这一晚的小吃还是清口水长流。

然后两个人去看了一部喜剧片《顽主》,眼泪都笑出来了,才填饱的肚子感觉又饿了,于是又去吃了一碗酸辣粉把胃压住才罢休。

仲青牵着卫曦的手在冷寂的大街上走,旁边是熙熙攘攘的人流,五彩的灯光照亮了这个城市上空的夜,卫曦一直在哼唱着一首歌,小小声地唱:“我知道,我的未来不是梦,我认真地过每一分钟。”

两个人的手越握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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