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峰对王重楼说起了一些庄主的往事,庄主并不是出身与江湖,他曾经是边军军官,一家子的军官,不过后来似乎出了什么变故,突然离开了军队,来到这里做了一个富家翁。

庄主进得厅来,面色平淡道:“我家祖上从太祖时代就在行伍上混饭吃,脑袋别在腰带上与人拎刀子拼命,本来说不定就一直这样了,一代一代的就一直这么拚下去,直到家里没人了或者朝廷不需要我们继续去拚了,我从小也一直这么认为的,很多跟我们一样的军汉家庭大都差不多。”

庄主把箱子放在旁边桌上,坐下对乔峰道:“帮主,以前的事我从未说过,你们虽然从来不问,想必也是好奇的。”

乔峰拱手道:“韩兄……”

韩庄主打断乔峰道:“帮主不必多虑,任谁在要升官的时候辞官总会引人好奇的。今日见得王兄弟那杆大枪,心绪难平,就借酒说一说这桩往事吧!”

韩庄主随即挥手命人在院中凉亭摆酒,石桌上的菜肴更是尽显军武粗犷,是四个盆,肉切大块,骨棒粗壮,上撒青葱也掩盖不了那扑面而来的蛮荒气息。

韩庄主先端起一碗酒向乔峰道:“帮主,这几年承蒙帮中兄弟照顾,寸功未立已是七袋,韩某惭愧啊!”

乔峰忙起身道:“韩兄弟说哪里话来?昔年丐帮在边关多承韩兄弟照顾,这几年加入帮中又多有指点兄弟们战阵保命诀要,不知多少兄弟蒙受韩兄弟大恩,何言无功之说?”

韩庄主摇摇头,眼神悲愤一闪而过,道:“可是,这仗不该你们来打的,不该丐帮来打的,今日之事也本不该发生的。”

乔峰眉头紧锁,王重楼一脸淡然望着远处,木婉清与钟灵完全听不懂庄主的意思,一脸茫然。

乔峰欲要开口,被庄主抬手阻止,庄主道:“帮主,你们不是好奇我遇到了什么变故吗?且先听我说。”

韩庄主给众人倒满了酒,自己率先一口饮尽,捞起一块肉骨头啃了一大口,又自顾饮下一碗酒才缓缓开口道:“咱家世代军户,也不大懂得朝堂上的那些大道理,这些年也学人看了些书,只是还是不大明白。”

自嘲一笑,道:“当年家父作战颇为骁勇,一次战斗结束之时被大人物看中,选做了亲军队,就一直跟着那位大人物,那时我都还没出生。可那位大人物的亲军不是那么好做的,他经常冲锋在前,所以亲军队的人换的也比较快,家父运气不错,一直活了下来,一直到那位大人物要去朝堂做大官,亲军队一部分人跟着走了,一部分人领了一些饷银走了,还有一部分留下做个差不多的军官,家父跟着他的时间很长,积累下来军功居然还不少,大人物帮他补了一个缺,就直接去了雁门关。”

王重楼对北宋的地理人物不大熟悉还没听明白,乔峰却是若有所思隐隐明白了什么,这时诧异道:“直接调这么远?”

韩庄主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嘲讽道:“就是这么远,不如此,朝中的大人物怎么能够放下心呢?”

王重楼以眼神询问乔峰,乔峰皱眉微微摇头,叹了口气一言不发。

几人在凉亭中听着韩庄主以平淡的语气道出了一段往事,没有愤懑,没有不甘,只有如水的平淡。

乔峰一言不发只是不停的喝酒,王重楼在听了一会儿之后,恍然大悟,原来那大人物是狄武襄,庄主父亲曾是其亲兵部将。

大宋分南北,两宋各有一个让人意难平的武将,南宋的是千古传颂的岳武穆,而北宋就是多次被黑的狄武襄。

这也不难理解,岳武穆毕竟是在危难关头挽狂澜于即倒,后虽含冤而死,但天下皆知其冤屈;而狄武襄就不同了,他在大宋还算巅峰之时横空出世,一身军功几乎让满朝文官忌惮,其中甚至不乏千古名臣,那句大名鼎鼎的“太祖也是前朝忠臣”就是因他而出,一身军功却引得全天下猜忌,最后抑郁而死,甚至民间流传的《杨家将》中还多次是以反派出现。

韩庄主的父亲做过狄武襄的亲军,虽然其后有升官,但是身上始终都有狄武襄的烙印,其境遇可也想而知了。

“家父临终前有言,这个天下终归是读书人的天下,百战军功不及一篇锦绣文章,要我等寻个机会还是教导小辈们多读点书,省的无端被人猜忌。后来几经厮杀,家里就剩下我一个了,想起家父临终所言,干脆辞了军职,来这江南为后辈儿孙寻个读书的机会。”

韩庄主沉默的吃喝一会儿,看着乔峰道:“来到这里遇到了边关的老相识,才知道你们一直在自发去边关相助,终究还是放不下那群袍泽,能够帮你们一把,也算是给袍泽们多挣一丝活路。”

王重楼、乔峰起身对韩庄主一礼,乔峰肃容道:“韩兄弟太客气了,韩兄弟一家守护我大宋边关数代,偌大一个家族就剩下韩兄弟一人,此等功绩我等汗颜。”

王重楼也在一旁道:“庄主客气了。”木婉清和钟灵也连忙起身,只是她们对这些历史典故未必多明白,但眼前韩庄主一家数代戍守边关,只有一人回来还是让她们感到动容。

韩庄主挥挥手,道:“都是些陈年旧事,早就过去了,现在儿孙不少,倒是恢复了几分家族气象。”说着,打开箱子,露出里面一副精良甲胄,轻轻拍了拍道:“只是可惜,他们没一个愿意触碰这些。”

长叹一声道:“当年家父身被数创,甲衣残破,蒙狄大人赐下这一副精甲,多次救得父兄性命,只是可惜现在子孙已经不再需要了,实不忍让疆场宝物蒙尘蛀朽,见得王兄弟气概不凡,又是一身沙场功夫,想必不会辱没了这副精甲。”

王重楼心底暗自一叹,道:“那就多谢庄主好意,此次事了,一定归还拜谢。”

韩庄主摇摇头,苦笑道:“不必归还了,此物在王兄弟手上作用更大,韩家的人已经穿不上它了!”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然后转身自顾蹒跚而去。

乔峰摇摇头,对王重楼道:“大哥不必担心,韩庄主入得丐帮多年,一直没人知晓他的过去到底经历了什么,只是听帮中老人说,他当年也是边关一员悍将,多次和丐帮前辈配合,帮中弟子遇险几次三番施以援手,后来听说要升官的时候突然就染病辞官了,唉!”

王重楼将面前的酒饮下,缓缓开口道:“我没担心他,我只是没想到当年狄武襄的事影响这么深远。”看了乔峰一眼,又道:“你说,边关你们经常去抵御外敌,只靠你们的话,边关守得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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