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太后固执不肯。

若是于谦无罪,那他苛责殿下的那些话便是事实,哀家不准。

朱祁钰再次开口出声:“请太后赦于谦无罪。”

轻纱之后的孙太后贝齿咬红唇,一股子委屈劲涌上心头,恨恨剐了朱祁钰一眼。

你这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蠢货。哀家为你出头,你反倒责怪哀家。

以后哀家再为你仗义执言一句,哀家便是……便是……

孙太后凤袍一挥,斥退廷卫。

朱祁钰立于台上,目光直刺于谦,道:“于谦,继续陈言。孤有错,孤认。”

于谦直视朱祁钰目光,怡然不惧,坦荡而言道:“殿下以为撕毁了军报,天下便无人知晓圣上所为吗?于谦知道,大宗伯,大冢宰知道,宣府总兵杨洪知道,宣府一万八千士卒更知道。”

此言一出,众人更是心惑,究竟圣上是做了何等悖逆之事,引来殿下如此遮掩,堂堂大明兵部尚书如此悲愤,甚至从于谦嘴里还听出了三分不齿?

孙太后心急如焚道:“于谦,这份军报中到底所言何事?你速速道来。”

于谦此刻也没了礼数,慷慨直言道:“军报所言事。八月十七日,圣上领瓦剌贼虏叩关宣府。”

一言出,如五雷轰顶,众皆麻木。

大明天子带着瓦剌铁骑来踏平大明了?

亘古未闻之怪诞奇闻。

于谦继续陈词道:“军报更附有圣上手谕一封。命宣府总兵杨洪大开城门,迎也先军入城。杨洪不受,以计拖延,后圣上与贼虏退,望其行军方向乃去大同。”

降了!大明天子降瓦剌了!

下一步是不是称臣纳贡,自称儿皇帝,认贼作父,大明子民低瓦剌一等,以奴自居?

除却早已知晓的于谦胡濙王直,其余公卿皆如刚才的胡濙王直,一瞬间信仰崩塌,或哭或笑,整座本仁殿乱成一团。

孙太后更是愕然瞠目,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好儿子,大明的君父,朱家的子孙,会干出这等天厌神弃之举。

以一人之力,将大明卖了个干净。

甚至还低头看了眼自己腹部,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

煌煌大明,有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的武将,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文臣,为何偏偏出了一位弃国弃家,弃臣弃民,惧一死而苟且偷生的君父。

皇儿,你为何不殉国于土木堡中?如此行径,百年之后,你还有何颜面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

于谦越说越是激动,悲愤交加道:“古有昏君,无出徽钦二帝者。然受牵羊之辱,未曾叩关南渡之宋。汉赵刘曜,蛮夷为君者,亦是兵败被俘,石勒命其写信令其子刘熙投降。刘曜书‘与大臣匡维社稷,勿以吾易意也’,遭戮。古往今来,独不见我大明君父……”

呵!

朱祁钰云淡一笑,不管于谦如何悲壮陈词,落在他口中就两个字——伪诏。

事不亲历,不知其重,哪怕已经看过史书,可当朱祁钰亲自见到朱祁镇手书的那份叫门手谕,差点没当场领200骑砍了这活畜生。

既是愤怒,也是耻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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