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华斯人的热情着重体现在喝酒这一点上,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也无论是高兴还是难过。只要情绪到了,兴致来了,他们就会到酒馆去,花上半个小时或者半天的功夫,喝成个微醺或是大醉。而位于波本街22号的酒馆就是附近居民常去的一家老店,它就开在21号地下拳场的隔壁,老板也是同一个人。虽然才过正午,酒馆里也已经有不少人了,他们分桌聚集在一块,喝着麦酒,玩着纸牌,一边吵闹一边嬉戏。角落里还有两人脱了上衣扭打在了一起,一旁的酒保艾克见了忙把左右的桌椅拖开,生怕他们一不小心给砸坏了。
“来来来,老样子,先上三杯酒!”威廉在柜台前振臂招呼,扭头冲李威瑟说道,“今天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佳酿!”
“这不就20里特一杯的麦酒吗?最便宜的那种,有什么特别的?”克里斯蒂娜皱着眉头说道,她看见络腮胡子正往三个不怎么干净的杯子里倒酒。
威廉竖起一根手指慢慢地左右摇晃,脸上浮现出神秘的微笑,“真可见您是个外行,老板!”他扯着嗓子冲络腮胡子喊道,“喝酒要想喝得好,需要的三要素是什么?”
“喝酒的人,喝酒的状态,喝的酒。你能不能别每次喝酒都往这个话题上引?”络腮胡子左右摇了摇头,熟练地答道。
“对!”威廉一拍大腿,“但今天,今天我威廉·雅各要大胆地提出第二条定律!那就是,当任意两条满足时,第三条可以忽略不计!”
“什么乱七八糟的。”克里斯蒂娜无奈地干笑两声,还是端起了酒杯。
“来,干杯!”威廉隔着李威瑟和克里斯蒂娜碰杯,又把酒杯塞到李威瑟手中,拉着他的手碰了一下,随后气势如虹地一饮而尽。
不知是受气氛影响,还是本身酒量就不太好,一杯酒下肚,威廉的脸上已经有些泛红了。他晃着脑袋,揪住路过的艾克的衣领,冲他喊道:“艾克!你个臭小子竟敢害我!老板,我要举报他私收贿赂,泄露信息!”
“泄露给你?”络腮胡子瞥了一眼满脸尴尬的艾克。“那没什么关系,反正不管你赢多赢少,到头来也全都会输在我这里。”
“说的什么话!”威廉不满地挥动自己的胳膊,“什么叫全都输给你?我那是一时运气不好,运气不好!我之前不是赢过不少?再说了,那天我……”
“好了好了,我正忙呢。”趁着威廉胡言乱语的时候,艾克赶紧将自己的衣领从他手上扯开,窜到另一群吵吵闹闹的顾客堆里去了。
懊恼地松开艾克的衣服,威廉将杯口对准嘴巴,又灌了一杯下去。紧接着,他再度揽过李威瑟的肩膀,对他一诉衷肠起来。
“还是你好,雷欧,还是你好。”他笑嘻嘻地望着李威瑟的脸,“瞧瞧你这名字,雷欧,狮子,真是有品位。要知道我最崇拜的可就是‘海华斯的雄狮’。所以我一见到你,一见到你啊,我就知道咱们俩能做好朋友。”
“……是吗?”李威瑟离远了威廉一点,他有些不太受得了这样的热情。
“怎么不是?雷欧,告诉我,你是不是缺钱用。”他摆出一副关切至极的表情,似乎全然忘了自己两三天前还紧跟着李威瑟不放,不依不饶地要他还钱。
“.…..嗯。是有些。”
“来!拿着!”李威瑟话音刚落,威廉就从口袋里掏出一手的钱币,塞到了李威瑟的口袋里。一边塞还一边假装不接受李威瑟拒绝似地说道:“别嫌多,别嫌多!咱们俩是什么关系啊!拿着拿着。”他这么胡乱塞了一通后,把手抽了出来。那边络腮胡子已经添好了酒,威廉抓住酒杯又饮了一大口。然后立刻便像是在荷叶上跳来跳去的青蛙一样,没来由地换了个话题:“告诉我雷欧,亲爱的雷欧。你……你谈过恋爱吗?”
李威瑟摸了摸装有钱币的口袋,愣了一下。他的右眼不知道为什么不自觉地向左边瞟了一眼。
“告诉我,雷欧。”他锲而不舍地将李威瑟拉近了些。
“没有。”李威瑟摇了摇头。
“唉,真让我失望。”他举起酒杯将剩下的酒液一灌而空,“爱情是一切的灵感,是无穷的火焰,是人生命的源泉和动力。你到现在竟没有感受过?赶紧去谈一场恋爱吧!到街上去,看到任何一个你喜欢的女孩,和她两眼对视,然后度过一段雷霆闪电般轰轰烈烈的日子。”
“……有这么简单吗??”
“你不去试一试怎么知道呢?爱情的产生简单得很,一个眼神,一段真情实感的言语就够了。”他眉飞色舞地说着,“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我只看了你一眼,便无需再饮任何美酒。’说得真好,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能让那位“高帽子”阿方索心甘情愿地交出150阿尔,还倒赔我300阿尔吗?”
“因为薇薇尔小姐?”
“哦那当然是一方面,很可惜薇薇尔小姐有事没来。她要来了我也得让她听听我这段话—毕竟她也没谈过恋爱。”威廉举起酒杯,“我能胜利的最重要一点是——我和苏菲亚之间有着爱情!”
左边的克里斯蒂娜听到这句话,憋不住被酒水呛了一下。她咳了两声,抓住李威瑟的肩膀将他转了过来,“看到没有?这种人就是典型的脑子有问题品行还不好,你可千万别跟他来往。”
“这话说的!”威廉又将李威瑟的肩膀扳了回来,“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我和苏菲亚之间难道不存在爱情吗?如果不是因为爱情,苏菲亚怎么会答应我的请求,亲笔写信对那位‘高帽子’阿方索猛烈回击?如果不是因为爱情,她又怎么会让我攀上她的窗台?爱情给予我们冲动,冲动让我们一见倾心,很简单的事情。”
第四杯酒下肚,威廉更显神采飞扬,他挥舞着胳膊,继续自己的高谈阔论:“您是不是认为我和多名女性来往,就觉得我不相信爱情,我的感情是逢场作戏?您要这么想可真大错特错了。‘我对每一名女性都怀着坚贞的情感,这种情感使我对她们抱有十分的尊重,因为我从未向她们索求过任何无理的要求。’这是海华斯雄狮的话,他跟这么多名媛贵妇约过会,却从未听闻其中有人对他恶语相向。哎!真是教人敬仰。我不过是崇拜他,沿着伟人和英雄的道路行走罢了。”
克里斯蒂娜听到“海华斯的雄狮”这个称呼,又忍不住咳嗽了一声,面带调侃地眯起眼睛,冲李威瑟挑了挑眉毛。
“还记得我和苏菲亚第一次相遇的那个晚上。那是初春的夜晚,夜空闪耀着群星,清风吹拂着花香,我拿着五弦琴坐在塔尔诺夫娜公园的长椅上。”威廉停不住地口若悬河着说道。
“当时的我忧郁极了,嗯,我当时真的很忧郁。忧郁的我想要抬头看看夜空,她却正好打开了窗台。就在我们四目一触的瞬间,我便知星星的尾巴生出了火焰,晨间的露珠跌落到地上。我望着她,望着她柔顺的长发,望着她细腻的肌肤,望着她华美的,多一分少一分都不可的容颜,情难自禁地讲了一个故事,唱了一首曲子,引得她笑了。我见她笑了,便攀上窗台,与她彻夜长谈。哎呀,真是令人怀念无穷!哎,对了!雷欧,你问我。”他急切地抓住李威瑟的右边肩膀,“你问我,问我说了个什么故事。”
“你、你说了个什么故事?”李威瑟顺着他的话头问道。
“我说,北风和太阳打赌,到底是谁能让旅人脱下衣服。北风使劲地吹,旅人只是将衣服裹得越来越紧。而太阳用阳光去温暖他,他就自然将衣服脱下了。”威廉靠在吧台上,脸色熏红,闭着眼,嘴角挂着一丝陶醉的微笑,“最后我还加了一句,我说:‘你就像是太阳,你一出来,我就把衣服脱了。’”
克里斯蒂娜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她一边抚摸着额头,一边摇着脑袋叹气道:“你确定她听了这话不会把你当成臭流氓?”
“等等,不对,脑子有点乱,我想想。”威廉猛地打了个机灵,抱着脑袋在座位上坐了会儿,随后一拍吧台,“不对不对,我好像没说这个笑话,我是只唱了那首曲子!是的,我是唱的曲子,我唱了一首自己写的曲子,那首曲子很好听,好听极了!好听到我现在就想唱,我现在就想唱啊!我要唱!我要唱!”
似乎是已经完全醉了,威廉突然变得异常激动起来。那张红彤彤的脸离开了座位,在吧台前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显然他已经完全无法克制住这从灵魂深处涌动而出的欲望了。于是他一边张开双臂,一边冲络腮胡子喊道:“老板!我的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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