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箭扎进椋鸟的胸口,它像感受不到痛苦一样没发出任何声音。随即它平稳地飞落到树枝上,头颅变成狸花猫,咬着木箭的柄把它拔出来。银白色的血迹粘在木箭上,很快就变得灰暗。
斯塔林转动不伦不类的狸花猫头看向自己的尾羽,婉转赞叹的语调说:“鬼火蘑菇,啊哈,死神的引路人。荧光的孢子粘在动物的身上,让它们更容易被猎食者注意到。即能靠着它们传播孢子到各处,又能在残余的猎物尸体腐烂后,汲取它们的养分茁壮生长。真是了不得的家伙。”
他甩动尾巴抖掉烦人的荧光孢子粉,狸花猫的嘴角裂开露出惊悚的微笑,对银鬃马说:“惊人的改变,费伦泽。上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是一匹小马驹呢。”
费伦泽放下手中的弓箭,温和而湛蓝的眼睛看着怪物说:“已经50年过去了,斯塔林。很遗憾你还是那个擅闯禁林的小巫师。”
罗南抬头看了眼星空,上前来说:“星轨彻底混乱了。乌鸦,你再次带来了灾祸。”
斯塔林带着微弱喜悦的声音瞬间变得冰冷:“你终于老花了吗,罗南?还是你天天看星星看瞎了眼?”
罗南忧郁地摇头:“什么都没有改变,你仍旧被乌鸦包裹着。命运会追上你的,斯塔林。死亡不是最可怕的敌人,命运才是。”
“不要妄议我的命运!”斯塔林冷酷地说。
费伦泽叹了口气:“我们都看到了。50年前乌鸦座的双子主星一同暗淡,长蛇吞噬了你们的星轨,黑色的潮水在天空涨落……何等的灾祸……你的疯狂并没有改变命运。”
“不!”斯塔林用有史以来最尖利的声音说。
“我改变了命运!命运那个傲慢狂妄的皇后想让我安稳呆在棋盘上,为她征战掠夺。但我逃开了——”他嘲讽地笑着。
“我偷偷溜下棋盘,像她一样站在高处俯瞰。她不得不让一个粗鄙的士兵带上王冠(注),任由他指挥。哈,命运!她破坏了自己制定的规则,像个手忙脚乱的裁缝一样缝补漏洞的命运。而我——我是真正的胜利者!”
“那你为什么又回来呢,斯塔林?”费伦泽的眼睛直直盯着他,审问他,“你不甘心死亡,不想永远当一个无所事事的旁观者。你比命运更贪婪,更傲慢,永远不会满足。你又感到无聊了,是吗?”
斯塔林静静地注视着他,用轻而单调的语气说:“很高兴你还是这么了解我,费伦泽。”他的声音中听不出一点儿高兴,仿佛从未感受过这种喜悦的情绪,自然无从模仿。
“够了!”贝恩抬起上半身愤怒地说,“你又向他透露了星轨的秘密!早在50年前我就该把你赶出去!”
费伦泽同样生气地抬起前蹄说:“贝恩,你还不明白吗?群星在他眼中清晰可见,他的眼睛能看见的不比我们少!星轨的秘密?他才是掌握最多秘密的人,你真该为自己的傲慢羞愧,贝恩!”
罗南再度制止两位同伴的纷争,他悲伤地叹息说:“是时候遵守你的承诺了,乌鸦。离开这可怜的躯体,你不会想被所有独角兽诅咒的。”
斯塔林歪着狸花猫的脑袋,大方地说:“可以,但我有一个要求。”
脾气再好的马人也生气了,他怒骂说:“贪得无厌!你会被诅咒的!”
斯塔林怪异地笑起来:“感谢你的祝福,罗南。我的要求很简单,只要你们派一个代表告诉我行星在预示什么就可以了。非常非常简单,一抬头就能说出答案,不是吗?”
所有马人畏惧地后退。
罗南说:“我们说的足够明显了!”
贝恩粗声粗气地说:“既然你的眼睛这么厉害,为什么不自己抬头去看呢?”
斯塔林假装惋惜地叹气:“看来我只能去找其他善良的马人了。我还没忘记去你们部落的路呢,总有几只年幼又怜悯的小马驹会告诉我答案的。再见,朋友们。”
他甩了甩脑袋,狸花猫的脑袋变回与身体相匹配的小鸟脑袋,张开翅膀,似乎下一秒就要飞走了。
费伦泽沉默地拦着他:“让我告诉你吧,斯塔林,满足你魔鬼般的好奇心。”
椋鸟疑惑地问:“我只是很不明白,为什么你们这些神神叨叨地家伙要牢牢锁住自己的嘴巴。我们都看到了所谓的命运,她就在那。但所有人都假装自己沟通障碍一样,非得编造模棱两可的预言,配合她的哑剧表演。”
费伦泽抬头说:“我看到了火星在闪烁,战争临近。冬眠的长蛇苏醒,乌鸦座偏移了它的星轨,50年前的命运再度闭环。无论它们怎样斗争,一个必将杀死另一个。”
“你还漏说了一个北方著名的星座。”小鸟意有所指。
“已经足够了,斯塔林。”
“好吧好吧,从你们这里套出秘密来真是费劲。”他兴趣缺缺地从树上跳下来,轻盈地落地,巴掌样大的棕色小鸟变成了膨化剂,银白色的泡沫中伸出马蹄和躯干,头颅和上面的独角最后伸出来。罗南厌恶地看着“复原”的独角兽,最后它讥讽地说了一句“售后服务”,独角兽的尸体就倒下,再无变化了。
罗南叹了口气,今晚他不知叹了多少回了:“我们将它带回它的族群。”贝恩跟在他后面,但费伦泽留在原地。
红色马人回头,悲伤地看着同伴。
费伦泽说:“我又一次违背了族群的规定。50年前我承诺过,不会有下一次。”
贝恩暴躁地跺脚:“罗南就不该那么信任你,让你年幼时独自离群!你被那个小巫师蛊惑了,他引诱你说出了行星的秘密,你和罗南都有错!”
罗南又又一次叹气:“这是你的选择,费伦泽。你一开始犯的错,就要在今天弥补。这就是命运,命运是有代价的。她让我们成为观测者,闭牢嘴巴,不可忤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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