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于永徽四年初夏五月初九这天,在九成宫的寒霜殿内召见了前来见驾的太尉长孙无忌等关陇臣子。褚遂良做出忠君体国的姿态,眉峰紧锁言辞恳切,力陈立嗣之事关乎国本,不可久拖。

“陛下,东宫之位虚悬如大厦失柱,朝局难安。陈王李忠性纯良,且为皇后养子,立其为太子可安众心,固国本。”

李治目光在众人面上一一掠过,终是长叹一声:“朕岂不知立嗣乃紧要之事,然此事需从长计议。”然褚遂良,韩援和柳奭等人得了长孙无忌递过来的眼色,哪里敢懈怠?一个个力谏不止,句句如重锤。

李治为了密函丢失之事不让被长孙无忌察觉,只得点头答应了下来。因从长孙无忌等人的表现来看,他们并不知密函之事。为了稳住他们,天子做出信任的姿态道“阿忠的册立典礼就由就舅伯主持吧!舅伯一向做事沉稳持重朕甚为信任,这次册立太子就有劳您了!”

长孙无忌作揖,语调拉得很长道:“臣谢陛下委以重任。”

此事过去两天了,可只要想一想,都让李治如啖腐蛆,五内翻涌欲呕。明明知道这是王皇后与关陇门阀沆瀣一气使出如此阴谋,他却必须为了解决土地兼并,进一步削弱他们的势力不得不妥协!

不过,这次李忠被立为太子时,李治格外留下了他的生母刘慧。自家亲生子终于成了储君,不但达成了她长久以来梦寐以求的心愿,竟还得皇帝陛下特意挽留,又如何让她不心有雀跃?

对着镜子,让婢女将她打扮得像是做了高位妃嫔般。

婢女们起初觉得不妥,蹙着眉头道:“采女真要这么打扮啊?咱们可是九品的采女,连御女宝林都比您高出一大截来,您这么梳妆让其他娘子看到了,岂不是要得罪一大堆人?”

跪坐在铜镜前的刘慧听罢一阵冷笑,她扬起下颌挑眉道:“我如今是太子的母亲我怕甚?”言毕,她蝉眉倒竖起来,手里的簪子“啪”得一声儿摔在梳妆台上厉声道:“我说怎么梳妆就怎么梳妆!还不赶紧的,让陛下等急了如何得了!我就是要他好好看看我,看看我刘慧哪一点不如那些狐狸精。就算抢不到皇后的位置,他也该看在太子的面上,加封我做妃嫔。哪怕只是昭仪,淑仪呢?”

婢女见她如此蠢犟,碍于彼此身份只得从命却在心里为她哀叹。等一切打扮停当后,刘慧在婢女们的搀扶下从妆台前起身,十分自信地走出自己在九成宫的寝殿,坐上了内官抬来的承恩小轿来到寒霜殿。

殿中光纤很暗,然李治那高大挺拔的身影,俊朗英气的面容却在刘慧眼中清晰可辨。负手立于外殿幔帐前的大唐天子,也透过昏黄的烛光看到了她疾步走来的身影,他嘴角扬起,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刘慧俯身插手,向李治行了个大唐女子的万福礼,她做出娇媚之态捏着嗓子学武昭仪的声音道:“妾刘慧参见陛下,愿吾皇未央长乐。”

李治嘴角扬起的冷笑更深了,一双撇着刘慧的凤眸中好似冬季的北极般,堆积起千年不化的冰层。他嗓音沉稳而富有威慑“你随朕过来。”言毕,转身甩着外衣的广袖头也不回地往内殿而去。

见此,刘慧心底一阵激荡,欢喜地都快要抑制不住笑出声了。十几年了,皇帝再次的宠幸她已等候了整整十多年了。看来,这薄情寡义的男人可算是长出一颗心要补偿她了。想到这儿,刘慧加快了脚步,气喘吁吁地跟在李治身后进了寒霜殿内寝殿。望着李治健硕的背影,刘慧再也难以控制自己对他的渴望,上前一把环抱住天子的身体,脑袋贴在他的脊背上道:“陛下终于想起妾的好了对吗?陛下,阿忠是妾为您生的皇长子,如今都快要被立为太子了。妾就知道,陛下心里其实是有我们母子的。毕竟,陛下也曾经宠爱过妾好一段时日。”

李治被她抱得很不舒服,皱起了眉头却温声道:“你说完了吗?”说着,他耐着性子,动作较为轻柔地松开了刘慧的掌握转过身面对她,烛光映照下,面前女人的妆容浓郁而又妖气,就像鬼魅般。尤其是那身僭越的服饰,那是只有妃位的后妃才能穿的。

皇帝抬起手,用两根指头轻佻地抬起她的下颌,俊朗的脸上露出邪魅的笑容道“你倒是越发会勾引人了。听听你刚才说的那番话多动人?若是换个糊涂皇帝来听,你今晚一定会如愿以偿的。”

直到听到李治最后一句话时,刘慧才感觉出不对劲来。她脸色大变,惶急地喊了声“陛下!”声音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李治转身很随意地垂足坐在台阶的第二层处威声道“跪下!”

刘慧吓得腿一软,登时跌倒在了距李治所坐之处两步之离。李治冷冷地盯着她质问道“两年前朕跟你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吗?”

“什,什什么话妾,妾不…”刘慧见天子面色阴沉,目光冷冽唬得浑身发颤话也说得不是甚利落了。即使记得,当下也被吓得忘干净。

李治冷哼了声儿嫌恶地翻了她一个白眼,骂了句:“贱人!”又道:“汉武帝杀母立子,对尔等这般贱人来说果然是英明极了的!”

一番话言毕,刘慧哭喊着“不!陛下,陛下不,求陛下饶了妾。陛下真的忍心,陛下阿忠还小呢陛下…”

李治伸出食指指着膝行,一点点往自己面前挪,哭得声泪俱下的刘慧咬牙道:“阿忠就是因有你这样的母亲,才被关陇门阀当成了对付朕的棋子!你还觉你害得朕的儿子不够惨吗?你这贱人!”

“陛下,妾,妾也是为了…”

“你只是为了你自己!”李治厌恶地瞪着她骂了这么一句。言毕他懒得再与这个女人耗下去了,扬声道:“来人,将她待下去赐死!”又道:“刘慧是怎么死的,最好让阖宫上下的妃嫔都记清楚了!”

这时,便有两个身材强健的内官进了殿,听从了李治的命令将哭得早已瘫软的刘慧,如同拖死狗般拖出了李治的视线。

皇帝陛下处死刘采女之事,经过一番操作后不胫而走,后宫妃嫔们听罢原委之后皆在唏嘘之余,更加深了对李治的敬畏。

杨老夫人听说此事时,到抽一口凉气,悄悄地对抱着李宏的武昭仪道:“陛下真够狠的,刘慧好歹是太子的生母。曦月啊,我现在都犯嘀咕了,你嫁给这样的帝王,真不知是你的幸运还是不幸了。”

正在逗孩子的武昭仪闻言,转过脸对母亲道:“幸与不幸在于女儿,而不在于陛下。女儿将陛下视为夫主,自是专心正色做好后妃妻妾的本分。不该想的不去想,陛下给我的,我就要。陛下不想给我的,我也不会强求。所谓得意一人是谓永毕!只要安守本分,怕什么?”

言毕,她将快饿得撇嘴要哭的两岁儿子送到了乳母的怀里。

杨老夫人琢磨了一阵女儿适才的话,觉得很有道理。作为母亲,她为武昭仪的成长感到颇为欣慰。她笑道:“这倒也是。哎,我的月娘和以前大不一样了,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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