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长孙询忠诚与否,皇帝陛下猜疑归猜疑,却不得不承认,长孙询所言有理,至少谈及朝臣归属时。那便是有关于他这段时日在九成宫“声色犬马”之后,朝臣们的反应。
只是长孙询不知,李治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只有那些中下级官员对自己的失望更真实些,才能让长孙无忌坚定相信自己甘心被他摆布。
这样做,皇帝陛下也是为了保护闵昌邑!让闵昌邑也对他失望,闵昌邑才不会对泽州那边有所动作,遭到关陇门阀暗算。就等长孙无忌完全相信之后。泽州那边,皇帝陛下可一直都派人秘密监视。
事实证明,李治的这番布局十分成功!
中书省的书记小吏闵昌邑如李治所料到的那样,以为皇帝不似以往那般英明进取。皇帝懈怠朝政,他也觉没啥干劲了。索性儿也有样学样,得过且过混日子吧!五天行政日,他倒有三天在家自我沐休。
直到永徽四年暮春的一个早晨,“咚咚咚…”一阵儿断断续续的敲门声迭起,听上去很沉闷的敲门声,似是在压抑着敲门人内心隐秘般非常不情愿地打破了长安内城中,崇仁坊沉静的黎明。
这时门内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带着几分牢骚:“谁啊,这么早就来敲门,难道昨天晚上都不睡觉的吗?真是的!”老者嘴上抱怨着,然人却已披上衣服走出值夜的屋子,一路往大门处走来。
他双手合力顶开了栓门的横木,将它抽离了放在门栏旁“噶”的将闵府的大门从里面打开,却处于谨慎,他只开了一条细缝儿。从门缝里往外看,见来者是一位二十五六岁的青年。
那青年一袭石青色圆领的束腰袍子,足蹬乌皮皂靴。头顶的发髻上戴着插乌木簪子的黑色小冠,发冠的黑色带子系在颌下打了个漂亮的结子。青年相貌俊秀,身材挺拔。一看就像是有身份的贵家郎君!
闵家老仆睁着浑浊的眼珠,上下打量了一下这青年,确定不是没事找事的地痞无赖,遂苍苍地启口客气道:“请问郎君,鼓楼还没有敲钟呢你就来了,所谓何事?可需要某前去禀报我家阿郎?”
年轻郎君抬起手臂,从單衣的广袖里拿出一个黑色的竹筒,从门缝里塞进让老者接了道:“闵书记还在休息,某就不进去搅扰了。还请老丈将此物务必专呈书记,事关重大!等书记查阅了,便知晓何事。”
他所言书记非千年后的官名,而是千年前在中央,地方专门誊写文书的小吏。只是中央朝廷上的书记,比起地方上的地位高一些。
老仆接过那小竹筒,将它放入自己的怀里“哦,既然事关重大,小老儿必不敢拖慢。只是,不知阿郎若问起,某该如何称呼郎君。”
青年道:“某曾荣,字子豪。老丈如此说,尊驾阿郎必然省得。”老仆念叨着“曾荣…”似是要将这个名字印在脑子里。
“格外要紧之事,待尊驾苏醒时务必呈上切勿耽搁。”
曾荣言毕,不知何处水滴落下,打在了他的脸颊上。曾荣从广袖内掏出绢帕擦拭时,此时头顶苍穹忽然迭起隆隆雷声,他这才意识到要下雨了。也不多做停留,撑起手里油纸伞转身离去。
就在刘老丈将要关门的刹那,一道闪电撇开云层发出噼啪之声。顿时万里朗空,便被乌云罩得黑漆漆的了。银白色的闪电,在暗黑之下显得更加诡异可怖。接着第二道闪电夹杂着雷声轰下,吓得刘老丈赶紧关上了黑漆双扇门。
雷电暴雨后已到辰时末,闵昌邑方睡到了自然醒,依依不舍地从床榻上坐起身套好了袜子后,唤了自家贴身婢女进来打了水洗漱更衣。一切就绪后,闵昌邑便让厨房将早餐热了给他端到卧房里吃。
空气中弥漫着雨后的潮湿,莫名袭来的发霉气味,让人无法心情舒畅。饭菜都是闵昌邑平日里最喜欢的菜肴,闵昌邑却感觉如同爵蜡,眉头微微皱起。没来由的,他心脏忽然咯噔了下,遂放下了碗筷。
闵昌邑父母,早在他来长安参加科考那年就亡故了。
因忙于学业,他直到永徽二年才有空考虑个人问题。如今,大唐士子们流行娶五姓女为妻。五姓女虽门阀世家,却比公主更吃香。闵昌邑倒是也想赶这个时髦,免得被同侪看不起,可五姓七望皆眼高于顶之辈,哪里看得起闵昌邑这种寒门士子?其他女子闵昌邑又没看的上,至今单身至此,好在有官位在身倒也不怕收不婚税。
在官邸内,唯有他一个主人。
就在这时,只听得窗外似乎有人在和丫鬟说话。“阿郎可在屋子里?”婢女道:“阿郎在里面用膳呢。老伯可有要事禀报?”
“烦请小娘子通报一声儿,说小老儿我有要事跟阿郎说。”
知是廊下为自家看门的管家刘老丈,婢女哦了声儿。正欲禀报自家阿郎,闵昌邑已从食案处起身来到门后,“嘎啦”一声儿拉开百叶门,立在玄关处慵懒地问道:“到底何事禀报?”
刘老丈转向玄关处,躬身道:“啊,阿郎,这,这是早上一个叫曾荣的郎君给老仆的,说事关重大务必要老汉将此物呈给您。”说着,他便抬起手,从短褐的交领中将曾荣给他的竹筒取出,恭敬地双手捧着俸给闵昌邑。婢女走下台阶接过那竹筒,呈交给他手中。
闵昌邑一听是曾荣送来的,虽不知这曾荣真实身份,却见他往来天子驾前定是近臣。料想这定是与皇帝陛下有关了。于是便拧开了小竹筒的盖子,将一块儿褐色的绢帛卷倒将出来,展开来看。
熟料,这竟是一卷空无一字的绢帛!
闵昌邑眉头紧紧蹙了起来,在眉心处凝成了棱角分明的“川”字。他如何也想不出皇帝为何会给自己一卷没有写字的绢帛,还让曾荣带话给他说事关重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须臾,闵昌邑转动了下眼珠,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脸看向刘老丈试探道:“曾郎官给你信的时候,你可有打开来看?”
刘老丈道:“此等大事,小老儿怎么敢随便打开来看?”
闵昌邑倒抽了一口凉气,心想你若是看了,我还能猜出个一两分。继而,他又问道:“这东西你安放在何处?”
“老奴曾去小解,担心此物丢失滑落,故而在小解前将它放到了屋子的案几上。怎么,阿郎这话是说,在我小解时会有人进去掉包?”
闵昌邑蹙眉看了一眼刘老丈,听自家管事的一番话,他也觉得不无道理。难道我的这座官邸中有太尉派来潜伏的细作吗?细作,如果真有细作,那么这个细作又会是谁?府邸的婢女?刘老丈的娘子?
抑或是,是刘老丈本人?
原本,他还想问刘老丈回来后,可发现这小竹筒是否有被拧开过的蛛丝马迹。可又一想,问了也是废话!倘若,刘老丈不是细作?就凭他一个普通家仆,又如何看出细作的手笔?细作也就是间谍,早于商周时期就有了。春秋末期孙武撰写兵法中就有用间篇,一百年后的战国七雄,争霸天下也是相互派间谍。从古到今,细作可都是经过严格选拔,训练出来的。一个经验丰富的细作,做事是不会让人轻易看出破绽的。据说春秋时期,鲁国的间谍都能隔得老远的距离听到齐桓公和管仲在说些什么,足见不是一般人可以胜任!
反之,刘老丈是细作。那么他更不会说实话了!不但不会说实话,还会祸水东引扰乱他的判断,届时更加麻烦了。
闵昌邑不是细作出身,自然将那竹筒翻来覆去得看,也看不出这竹筒是否中途被人拧开过,或者调换的痕迹。他苦思冥想…
转而,他又从另外一种可能想去,倘若不是被细作掉包,那么陛下为何给我一块儿没有字的绢帛?他想告知我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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