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父子情深
看过密信后,裴律师不由感叹,真好厉害的太子啊!他这么做,既领了我的投名状,又不忘对裴家恩威并施。就这,长孙无忌还以为他会成为关陇门阀的傀儡?能利用他,保障关陇门阀世代掌握大唐?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揑须笑了起来。他重新折叠了下宣纸信件,走到灯架前,眼看着手里的密信在烛火中化为了灰烬。这封信,已成为他与太子李治之间的秘密,即使最亲的临海公主也不能告知。
时间就像山中潺潺的泉水,不停地从石峰中流走。
转眼就到了贞观二十一年的仲夏,这日辰时,李治在宁乡殿用过早膳,耐着性子哄得女皇般的太子妃王雪艳眉开眼笑了,才算松了口气带着一众内侍回到了平日处理朝政的鹤鸣殿。
时值初伏,定州地处北关骄阳似火。
暴热加上干燥,不过辰时,地面上儿就冒起了白烟儿。行宫的柳树蔫蔫地耷拉着脑袋,再不复初春抽条时风摆杨柳婀娜多姿的媚态。
君臣三人一前一后刚跨入正殿门槛儿,便有守在殿内的宦官上前,圆领袍的袖子里拿出一卷帛书,恭敬地双手呈给李治道:“殿下,礼部侍郎许敬宗已在五天前赶往幽州了,想必再过几天就到了。只是,时间紧迫,无法转到来定州当面感激殿下,特令人送来帛书。”
李治挑起凤眸眼角,俊朗的脸上露出一抹淡笑。他音线上扬地“哦”了一声儿,似是自言自语地说了句:“还挺快嘛!”
陈伦冗长的脸上顿时眉开眼笑,望着李治侧颜的一双细长眸底荡漾着由衷的敬佩:“强将麾下无弱兵,何况是为殿下办事的人?”
李治长声朗笑了起来“你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的确,曾荣做事一向效率颇高,又精明细致顾虑周全,是个难得的人才!当然,还有长孙询,也是个办事干脆利落的,不愧是长孙氏的子孙!”
笑着,双手已一点点地展开了那帛书,一目十行地飞速默念了一遍。许敬宗是个极为博学的人,信中文采飞扬,引经据典句句都说得恰到好处点名心思,感激之词具有催人泪下之功。看得李治唏嘘不已,都有些心疼他的处境。感觉此人确系是个人才,贤臣!
李治将帛书慢慢卷起收好,弯腰将它放在了案几下面的案帘后。直起身对侍立在一旁的薛礼道:“回去准备一下,明日赶往辽东!”
闻言,薛礼不禁一怔,整个人不敢置信地后退了几步,脚下打了个趔趄,幸得习武之身,不至于常人那般虚弱。
他惊诧地看着李治,嘴唇颤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什么?让我赶往,赶往辽东奔赴战场杀敌立功?我,我这耳朵没出问题吧?这些日子来,殿下与从辽东归来的将士商讨战况时,总是让我站在一旁侧听,却半句也不提让我与他们一起去辽东…
李治挑起眉梢,忍着笑问道:“怎么?你不信孤之言?”
薛礼赶紧抱拳,向他行了个军礼,将自己心中疑惑尽数道来引得李治抚掌大笑道:“薛校尉的直爽一如既往,只是比先前更耐得住性子了!”他嗓音醇厚中带着磁性,令人闻之悦耳。
薛礼被他夸得有些脸红“殿下说过,臣若连个张世贵,何宗宪都无法应对,即使满腹兵法韬略,再如何能征善战,也永远难成大器。殿下已然将话说到了这份上,臣如改变不了自己的性子,就真的是块儿朽木顽石了。所以臣恳请,让臣前往张世贵将军帐下听令!”
话音刚落,赢得李治掷地有声的赞叹:“仁贵有志气!”
薛礼拱手作揖,朗声道:“臣谢殿下的苦心教导,栽培。若有一日立得战功,得到圣人嘉奖赏赐,定没齿不忘殿下知遇磨砺之恩!”
“你能理解这一个多月来我所做的一切,孤苦心终不白费。”说着,李治器重,赏识地拍了下薛礼的肩膀道:“去吧!”
薛礼单膝跪地,抱拳向李治行了跪拜式的军礼说道:“殿下保重,臣告辞了。”说话时,他一直低着头不敢望向李治。
想自己堂堂七尺男儿,行伍之人与自己的主上离别却犹如妇人般湿了眼眶,艰涩了鼻音令他感到十分地尴尬。尽管如此,他的心里,还是十分不舍得与李治分别的。因为他于自己恩重如山!
“战场上刀枪无情,即使你武艺超群,箭法精准也不能疏忽大意,立功倒在其次,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今日校尉,孤希望明日能称呼你薛将军!”李治弯腰,托着薛礼的手肘将其从地上扶起。
望着薛礼离去的方向,李治说了一句:“此人堪当大用!”
一晃,一年又过去了。贞观二十二年的新春正朔,与过去的两年没多大的区别,各地藩王没有来京朝拜探亲。李治的新年照常在定州行宫度过,与他最不喜欢的一群人,喜迎贞观二十二年的到来。正月过后,同安长公主等人就将王雪艳一起带回了长安。
贞观二十二年十一月中旬的一天…
“殿下,辽东的战事…”
“怎么了?”
“败了,惨败!”
程知节的这四个字,撞入李治的耳中,像是将千斤重石砸在了他的心头,疼得他透不过气来。适才,听陈伦报说,前线的程老将军带回了辽东的战报。李治忽然感觉自己的左眼皮儿,可着劲地乱跳。幼年时,他曾经听姬保傅说过,‘左眼皮跳乃是凶兆’彼时年纪小,也没当回事,觉得妇人喜欢危言耸听罢了。可是,现在…
此时,他最关心的不是战况如何,而是自己的父亲!他苍白着一张脸,伸手一把拽住程知节的衣袖,喘着粗气一改往日沉稳地问道:“惨败?那么你告诉孤,陛下呢?陛下他可安好?快告诉我!”
程知节安慰地拍了下他的手背,缓缓地说道:“殿下莫急,莫担心,圣人吉人自有天相。只是,右边胸口中了一箭,好在及时处理了伤口,没有性命之忧。只是自责不已,说若是魏征还在,他一定会劝阻我,劝阻我要理性看待辽东战事,不可义气而为。”
中了一箭,还在胸口处?
李治深锁剑眉,觉得胸口一阵憋闷疼痛,就像是自己当胸中了一箭般。他咬着牙心里腹诽着,这程知节是脑子进水了,还是把孤当黄口小儿啥都不懂?当胸一箭还是小事,以为这么说是在宽慰我?殊不知当年汉高祖擒拿英布时就中了当胸一箭,回到长安就驾崩了。
更何况,父亲还是一体多病之身!
这般想着,李治嘴角勾起一抹令人不易察觉的冷弧。耳畔又迭起程知节苍老的声音:“唉,此次兴师动众地调足了十多万精兵,造就了那么多的战船征讨高句丽和百济,却弄得这般结局真的是…”
话还未说完,便被李治打断了,他目光温软地看着面前身经百战的老将军:“谁会想到是这个结果?诸位身为臣子自有劝谏不力之过。但征伐高句丽和百济没错,错在于陛下不该亲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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