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悠然神思,忽听殿外有门数转动的“嘎吱”声儿,像是谁将外殿的暗红雕花双扇的大门儿打开了。片刻,耳畔传来了黄埔顺尖细阴柔的话音:“大王,许尚书来了!现下正在殿外等候!”
“叫进来吧!”李治沉声说道。
不多时,一个头戴乌匹高冠,身穿深褐色广袖交领朝服的官员,抬手掀开白色的幔帐,出现在李治的面前。他就是许敬宗!
许敬宗退后几步,非常恭敬地平举交叠的双手,带着由衷的敬意和感恩的谢意,向李治作了九十度的揖,而后又像见到天子般行了稽首大礼,嗓音温厚,话语恭敬地说道:“臣许敬宗拜见大王。”
听许敬宗直接唤他“大王”又见他向自己行跪拜大礼。李治微微一笑,睨视着许敬宗心中暗忖道:“这狡猾的家伙,倒是挺会来事的!看来,若得提拔,此人对寡人必有大用!”
或许,许敬宗的聪明在其他所谓“君子”眼中是种不屑的逢迎。但,李治不觉得这是讨好逢迎,反而觉得这正是许敬宗对自己的感恩。他快步上前弯下腰,伸出双手托着许敬宗的手肘时,也用了比较亲的称呼道:“延镞,起来!”说着,便将许敬宗从冰凉的地砖上扶了起来。
面前的许敬宗不过三十七八岁的年纪,正值当年。虽皮肤细腻相貌俊美,因忙于政务加之政敌有意刁难,存心让他连天的值夜,劵写公文奏章不得休息,熬得两眼窝都泛着淤青,看上去也有些憔悴。
李治叹息了声儿,转脸吩咐道:“黄埔顺,给延镞拿张席子过来!再令在殿外伺候的婢女,去司膳坊端盅米粥过来给许尚书!”
黄埔顺拿来了一张席子,按着李治的眼神吩咐,放在了案几的右侧。
一句“大王您…您对臣的大恩,臣铭记刻骨!不是臣开黄腔说大话,这世上,也只有大王,是最为看重臣的人了!”许敬宗说得热泪盈眶,心里有说不出的感激和欣喜。
感激的是,自己因遭到排斥被贬谪偏远蛮夷之地,差不多快有五年的他之所以能顺利回到长安,担任礼部尚书全赖李治暗箱支持。这份知遇、再造之恩,又如何不让许敬宗不感激?
欣喜的是,晋王是个值得依附,效忠的人!
李治走上榻榻米,提起裳裾屈膝跪在了案几右侧的席子上。他摊开左手掌心淡然一笑道:“许尚书请坐吧!”
这时,女官翠娘双手端着一个红木托盘,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这翠娘是晋阳公主李明达生前最为得力的女官,当然也是李治安排到安仁殿专门负责照顾晋阳公主起居,顺便搜集皇宫内情报的女间谍。
翠娘走到矮几单膝跪下,灵巧地将两碗米粥放在案几上之后,弓着身子极为有礼数地倒退着步子,一直挪到殿门口之后,转身退出大殿,并细心地合上了雕花双扇大门。
李治凝视着跪坐在对面的许敬宗,眸瞳幽深地好似一汪深潭般,令与之对视之人,无法看清那里面到底潜藏着怎样的心思。然而,它却像透视镜般能让主人瞥眼一瞬,便能看清对方的心思。
许敬宗仅瞬了一眼,便不敢再抬头正视这样的眼眸。说来也颇为奇怪,先前在面对李世民的时候,他都不曾有过惶恐。
可是,在面对李治时…
就在适才,仅仅地与他对视了不到一沙漏的功夫,他却感到从未为有过的压力。他一只手端起粥盅的白色底座儿,另只手拿着小勺的长柄,在白米粥中似是百无聊赖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合着,显得十分拘束,似是放不开手脚,不知该怎样才好。
李治嘴角向上微微一扬,勾勒出似有似无的笑弧,启口嗓音甘醇如酒,话语中也带着几分歉意,语气温和地起了个话头,以缓解许敬宗的紧张:“延镞,此时烦劳你过来,没有耽误你的公务吧?”
果然,他话语的温和谦虚,让许敬宗一下子就放松了身心,不再像适才那般,感到前所未有的局促紧张。他咧嘴一笑,放下了手中端着的粥盅摇了摇头,直言不讳道:“大王,劳烦说不上,臣反而要感谢大王,让臣有了合理的借口,正大光明地离开礼部中堂,离开那些原本就不该臣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日以继夜劵写的文书。”
哈哈,李治爽朗地一笑,话语中颇带着些开玩笑的语气道:“是吗?那,许尚书是不是又欠了寡人的一次人情呢?还吧,慢慢还!”
许敬宗也抿唇一笑,话语诚挚地说:“臣会用一生去报答大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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