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无雨。吴国兰起早贪黑,一直忙了近半月,田地里收割接近尾声,朱三朱四棒了打了场地,麦子堆在公场上,做脱粒处理。
公场上,“突突突”声环绕不歇,麦子赶着时间要卖出去,朱老四开着手扶拖拉压麦粒。
饭后开始,顾不上喝第二口水,女儿端着搪瓷水杯,站在田埂上,朱四停车,压住草帽,灰尘太大,朱婷婷捂着杯口,朱四折了两截树枝,走过去。
“站在太阳底下干嘛?”朱四让女儿坐下,把树枝插到土里,“就蹲这个后头。”说完狠狠地灌一口凉白开。
“哦。”朱婷婷坐下,大杨柳叶子宽大,遮下一片阴凉。
“歇一起子,给你妈妈、大妈她们送水去,别懒啊。”朱四找个僻静处放水,回来时,看见女人躺在田埂上,已经睡着了。
拖拉机拖着石磨滚子,绕着一亩见方的场地,一圈又一圈。等时候差不多,朱四把闺女喊醒去送水。
夜晚,麦场上凉风习习,月亮已完全消失在西边的地平线下,空中繁星密布,闪耀得如同钻石镶嵌在黑色的幕布上。朱婷婷躺在床上,仰头数星星,两块门板简易搭成一张床,晃动时,嘎吱作响。
数不清的星星在天空一闪一闪,她没上幼儿园,数不轻超过手指头的个数,瞎捉摸半天,只记得左边有个最大最闪的。
秦玉芬支好纱帐罩住床板,放眼望去,一溜排的麦场上全是支起纱帐的简易睡铺。个别不同的,用拖拉机宽大的后厢当做简易床铺,方便又宽敞。
安置好朱婷婷,秦玉芬才有空扫麦粒。扫竹把宽大,竹枝制成,足有人高,尾部三尺余宽,握住柄部用力扫动,一次能带走一米见方散落的谷粒。
朱老四在前方聚拢摊开的麦粒,家里只有小木推子,底板不过手掌高,每次推过去的谷粒有限,拖拉效率不高。朱四在场地上转了一圈,把顾二爷家的高板推子借了回来。
“你扶着,我来拉。”朱四分工。
秦玉芬接过长柄,“要不我来,你歇歇不?”
“我来,我们搞快点个,到时候你去给大嫂那边一起弄一下,我就回去洗洗歇歇了。”朱四把拖绳挂在肩上,不容秦玉芬拒绝,“你扶稳了,我拽了。”
朱四拉绳拖拽,秦玉芬扶着手柄跟在后面,两人配合用高推子聚拢谷粒堆,相比之前,速度果然快了很多,不到一个小时就忙完了。
秦玉芬去帮着吴国兰时,吴国芳也将将忙完,正好一起来帮忙。吴国兰不住道谢:“麻烦你们喽,要不我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
“什么生分话。”吴国芳佯装板脸,“又不是费多大力气的。”
“不是累毁你们了吗?”
“什么累毁得了?没这话的。”秦玉芬笑道,“正好一个大板推子,这个拉快。”这边麦粒堆好,盖上尼龙布,妯娌三人坐下歇息。
“嗳,你们有什么熟人,给我家介绍介绍呢。”难得空闲,吴国兰提起儿子的婚事。
朱成志朱成志没念得上高中,早早出去打工,为人老实,不善言辞,憨憨的大小伙,在外打工这么四五年,也没讨到一个媳妇。吴国兰忧心,年岁渐长,家中到处托人介绍,女方家里一听说男方家的状况,都是退避三舍。
朱大患有严重糖尿病,除了不能干重活,吃药也是一笔巨大的开销。重病的人,像一个无底洞拖着一家人滑向深渊。这一切让吴国兰喘不过气,无论忙着闲着,沉重的负荷始终萦绕在心头,每次无论说什么话题,最后都万变不离其宗地绕回这茬。
“又不大,再找个二三年,不急当的。”吴国芳笑道。
“哪块还有二三年?还要看看弄弄呢。”朱成志整二十,算下来虚岁二十二,十几岁初中念完,就出去打工,时间飞逝,村里像这么大的,没有还单着的,别人看着不像话,她也自觉难看,没有脸面。
“往高庄那边看看哦。”秦玉芬的大姐嫁到那边,熟悉那边的人家。
“要到天长那边了吧?”吴国兰蹙眉,“那边人有点个侉。”
“等过这阵子,叫老姑奶奶打听一下。”吴国芳也没法,能有的门路,之前都已经托人相看过,这等大事,都会都会相互打听,谁家猪圈里几头猪,还是二亩三分地的,都是门清,最后都无疾而终。
秦玉芬更没有门路,娘家就在前面村子,认识的人基本知道朱大家的情形,更没人愿意连上这宗亲家,前前后后打听了四五年,也没有个好的结果。
“要往远地方看喽,”吴国芳说起另一头,有些意动,“前面那个李个,我听讲,是从贵州带的一个媳妇来家,说是人长得不丑麽?”
“不是跑过吗?”秦玉芬知道,回娘家的时候,有人谈闲提起,她也顺便听了一耳朵。
吴国芳、吴国兰倒不知道这一茬,忍不住细问。
“不过没跑掉,说是走半路,给拦回来的,十几个人去找,到底是找到了。”秦玉芬说了利害,“找回来还把人往死里打了一顿,现在好好地在家,估计是不敢跑了。都多少年了,现在两个侠则也不小了,也舍不得走了估计。”
“人是长得不丑,俏整整的,我也碰到过两次。要我说啊,带个侉子媳妇,今天不跑明天跑,谁还能成天看着,不值当。”吴国芳回想,她去西湖下地的时候,碰到过一两次,打了两个照面,也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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