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的电线上站了一排麻雀,叽叽喳喳地叫,正对着电线杆下,有一丛栀子花树,一枝头的花骨朵在枝头摇晃,有两朵花比旁的开得早,纯白的花叶舒展,浓烈的花香散入空中,钻进每一个路人的鼻孔里。
吴国兰路过顺手揪下,一朵别在上衣扣子缝,另一朵揪个线头从梗上穿过去,挂在脖子上。花香在脖颈四周散开,稍稍歪头,香气就直冲脑门,吴国兰很开心,拽紧肩上的锄头,晃晃悠悠地下田去。
乡村的生活不紧不慢,施肥、除草、洒农药,立夏刚过,又忙起来水稻育秧。等到六月底麦子金黄,就须得忙收割。
朱老三和朱老四早早地准备好柴油,等到地里的妇女收割到一定量的时候,把手扶拖拉机开进麦田的空地里,收割下的麦子一堆一堆凌乱地摆放着,兄弟两人抱了两大垛稻秆,坐在田头手搓麻绳,搓够二三亩地的量,兄弟俩就着手装车,先把成堆的小麦一捆一捆地扎好,然后用长柄叉叉起来,整齐地摞到车厢中。
拖货用的手扶拖拉机,前窄后宽,扒地能力很强,烂泥路里畅通无阻。拖拉机后面宽大的露天车厢,装货量远远超过一般的三蹦子,农作的老手能把麦堆到三四米高,不仅考验人举东西的臂力,还考验人开手扶拖拉机的技术。
妇人们在地里收割,炎炎烈日,蒸得人汗如雨下。
大人脚不沾地,小孩子也没闲下,送水、传话、买菜,忙得团团转,也有闲着乱窜的,倒多费大人看顾精力。
割一会麦子,吴国兰就要拽出毛巾擦汗,汗水太多,从头脑门、耳后、脖颈处不住地往下滴落,毛巾搭在脖颈处,也沤得慌,她只能把毛巾拧干,拧完水后甩了甩,感觉还是很潮湿,吴国兰干脆把毛巾展开,盖在头顶的斗笠上。
天还没亮的时候,村里的妇人们就下地收割,吴国兰已经换下了一把割钝的镰刀,累到直不起腰,昨晚磨了两把镰刀,照这个用法,中午回去还得抽时间磨刀口。
天气太热,麦丛下的空间,空气阻塞,闷热难挡。有风吹过时,麦浪如潮水翻滚,吴国兰扶腰站起,才能感受到一刻难得的清凉。
热浪冲得飞虫偃旗息鼓,有不识趣的撞进眼里,揉不出来,一只眼挣不开,泪水直流,吴国兰扒开眼皮,小拇指在内眼皮刮了两圈,揪掉十几根睫毛,眼睛才稍稍能睁开。
太阳从东边升到头顶,人影逐渐变短。
这个天,热哦。吴国兰嘀咕,汗水流进眼里,沤得眼睛生疼。
“哎呀!”秦玉芬一声惊呼,镰刀脱手甩出,整个人连连后退,吴国兰跑过来扶住秦玉芬,吴国芳在远处听见动静,也迅速围了上来。被砍断的两节蛇身在地上扭曲滚动,周围一小块麦秆子还沾上了血迹,蛇头部分呈暗红色,犹自蠕动、吐舌滋滋,秦玉芬脸色惨白,又连忙后退五六步。
吴国兰把秦玉芬拉到田埂上,轻拍后背。
“真真吓死个人,也没看到,刺溜一下窜出来,就看到头断在地上。”秦玉芬心有余悸,捂着胸口,大喘几口气,平复心情。
“看那个样子,是土毒龟吧,真是险得很。”吴国兰也是一跳,握住秦玉芬的手。
秦玉芬惊魂未定,手一直不自觉地抖:“我的心现在还直跳呢,感觉头都蒙掉了,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
“咦惹,蛇蹿得多块,哪块能反应过来?”吴国芳龇牙皱眉。
“怪吓人的,还好手没碰上,太危险了,碰上那真是不得了,这个蛇毒着呢,哎呀哇!”吴国兰连连摇头。
吴国芳提议道:“以后我们下田,都戴个手套吧,叫他三爷去街上多买点个,也不贵的,胶靴也要买点个,这些蛇啊老鼠,窜来窜去的。”
朱四闻声赶来,连用铁锨砍了几下,彻底把蛇砍死,几个人惊魂未定,秦玉芬、吴国兰、吴国芳仨妯娌,坐到田埂上喝水歇息。朱四把蛇碎片并周围沾血的土块一并铲上,到南边的水塘埂边埋了起来。
“你先家去歇歇,死热的这个天。”吴国兰劝秦玉芬回家,她被吓得不轻,早些回去歇息更省心。
“这块地还剩点嘎嘎,我给割掉,不然下午热,更难弄。”秦玉芬摆手。
“你就回去做饭吧,就这么点,我们给你弄,我们两个人,也快得很,我家茄子要熟过了,你给摘掉啊。”吴国芳合计,吴国兰同意。
“那行,回去告诉老四他们,去二级站多买几双手套,我走了啊。”秦玉芬见状,也不多作推迟,加上被吓得有点懵懵的,便应了下来,提着两把镰刀就往回赶。
接近晌午,吴国兰、吴国芳妯娌两将将忙完,一眼望去,麦田里只剩她们两人,两人佝腰坐下,田埂上,放着两碗白开水,吴国兰、吴国芳端起水碗,水已经凉透,上面漂浮着几只飞虫,指尖划起挑掉,一口灌下后,整个人从头清爽到脚。
头顶烈日,宽大的斗笠罩盖下了阴影遮住两人的面庞,发红的鼻尖和下巴若隐若现。顺了几口气,两人眯着眼看向前方,都不说话,鼻尖的热气被风吹回到脸上,堵住千言万语。
一上午忙碌不歇,午饭一起在朱老四家吃。秦玉芬简单准备三四道菜,青椒炒鸡蛋,炒茄子,烧瓜汤,外加一碗凉粉。凉粉是朱老四大早从后村杂货店捎回来的,,朱四精心调了卤汁,盐、醋、酱油、香油混合拌上,一桌人风卷残云,最后烧瓜汤还额外加了两瓢水,全被喝了精光。
“小八撇子明个借我开下,早上去买点菜来家。”朱老四问朱三。秦玉芬提醒:“那个鸡腿称二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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