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丛道:“黑水帮打算是一直查下去吗?我听说,从事情发生开始,包括周边的埠头,你们就一直没人去守着鱼档,好些人捕到了宝鱼,也都卖到其他地方去了。”
“没办法啊,人下来就没,没人敢下来啊。”舵爷揪着八字须道,“帮里上头也知道这么下去不行,最近似有消息传出来,说帮里有将这些埠头业务卖掉的打算。”
“哦。”
魏丛眼眸亮光一闪而过。
梁国与前世明清相仿,皆是皇权不下乡,县以下的税收,多类似包干制。
如黑水县的鱼税,本来归河泊所征缴,但这么多个埠头,得常驻多少人员?梁国起初是这般干的,后来河泊所差役被地方勾结,课税少了,再后来某个官老爷,被黑水帮游说,直接将埠头鱼税征收包给黑水帮,课税又上去了,官老爷吃饱了,黑水帮也得利了。
如今各埠头的鱼税,除银子外,还要上缴宝鱼,如曾头埠,听闻每年是十多条宝鱼。
虎蛟去岁起袭击黑水帮,旨在打击黑水帮对渔获的垄断,以便从事水产用以谋利,拥有一份明面上的事业作为合理财源,继而改善魏家生活,随意买汤药配合练武等等。
不负一番用心,转机似乎就要出现了。
“舵爷,你在黑水帮资历深,又熟悉埠头,黑水帮要卖的话,会卖给谁、不买给谁?又会有谁想买呢?”魏丛拉着舵爷问道。
“首先,漕帮以及跟漕帮有关系的,定不会卖给他们……”
说着,舵爷愣了愣,反应过来,看了眼魏丛,小声道:“魏爷,您有意?”
魏丛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武馆里的师兄,可能有意,见我在埠头这里打过渔,也时常问我。当然,毕竟是在我家门口,如果能和师兄们做成,也是极好的。”
闻听此言,舵爷也细细沉吟了起来:“也是,魏爷您如今是宁馆主弟子,身份不比从前,如果帮里真要卖的话,也有资格参与了,加上您是曾头埠本地人,还打过渔,想想确实也是合适这门生意……”
“光顾着说,一直让舵爷你站着了,失礼失礼,走,咱们找个僻静的地儿,坐下详谈,这事可要好好向舵爷你请教。”
魏丛致歉着,拉着舵爷往一边走。
舵爷边摆手边说:“不用不用,魏爷您客气的,我站着就好,这种事也不难打听,能跟魏爷您说,还是我的荣幸呢……如果帮里真要卖的话,以魏爷您的条件和优势,把握还是挺大的……”
…………
黑水县,城西外。
赤渡河畔。
黑水帮,总部。
夜色下,密麻的灯笼散发出的光芒,点缀照亮着一大片屋舍,不时有一队队人提着灯笼、蠕动着光亮巡逻,而在这屋舍建筑中央的,是一间地板用大理石铺就的小院。
小院开阔,仅中间有一个火盆,一道人影正围绕着火盆缓步打拳,一招一式,缓且慢,但在摇曳的火光中,映照到院墙上的人影,动作却如山鬼般狰狞迅猛,宛若择人而噬。
院子房间屋檐下台阶上,站着一个青年,身形挺拔、虎背猿腰,眼大睛黄,鼻子准上丰大称兰庭,丰神俊朗之相。
正是黑水十杰之一,黑水帮少帮主,寇君实。
寇君实等院中人影绕着火盆、打了一遍遍拳、缓缓停下后,才拱手道:“爹,孩儿无用,一直查不到各埠头之事,是何方所为……可,用得着将各埠头鱼档,转卖而出吗?”
黑水帮帮主寇天行,背身站在院中,淡淡道:“不然呢?”
“我已与杜家谈好,联合追查,过些时日,定能有所眉目。”寇君实沉声道。
“我们查不出些什么,加上杜家又能如何?甚至,你想过没有,这事,或许非‘常人’所为。”
“什么!”
寇君实骇声,似是听懂了他父亲的言外之意。
“若真‘常人’,无需如此行事。”寇天行语气中,多出了一丝狠厉与热切,“藏头露尾,寓示其怯,怯从何来?无非自身不够硬!”
寇君实深吸了口气,道:“爹,所以您的意思,那背后之人,在各埠头所行之事,当有其由。而那些行事,除了动摇我们黑水帮的治辖,目前来看,并无他效。所以我们顺其心意,放弃掉那些埠头,由明转暗,好让那背后之人,由暗转明。”
他语气越发笃定:
“爹,您说过一个道理,无利不起早,那背后之人,如此行事,定有所图。”
“我们既然无法直接追查到线索,不如反其道行之,查那些因此事得利,得利最甚之人。”
“所以,您才同意了帮中那些卖掉各埠头鱼档的提议?”
寇天行声音中多了些赞许,道:“不错,你总算有了些长进。”
寇君实躬身拱了拱手:“那此事,我即刻去办。”
寇天行冷哼了一声,道:“愚钝!那暗中之人,定在注意着我们的所有举动。帮中提议才没多久,如此就快速推行,或将引其生疑。行事要缜密,一步一步来,先让帮中慢慢鼓噪起来,待形势有如火烤,再顺势而为。”
“孩儿受教。”寇君实深深鞠了一躬,拱手叹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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