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雨萍抿了一小口:“哎,于四儿,”她指着菜,“你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呀?捡着金元宝了?”

于四儿:“想听啊

?”

菊叶儿催他:“你说!你说!”

于四儿边吃、边喝、边说:“今儿个,东头大街那儿一家赌局开张,我去了。人真不老少哇,污泱污泱的。有一伙押宝的,我也押上了。”

姜雨萍:“你有钱呐?”

于四儿:“钱?我火炉子里拿出一个通红的火炭儿,压了个‘孤丁’,一赔三。”

姜雨萍:“烫着没?”

于四儿叉开手指:“看看,咋着没咋着。”

菊叶儿:“赢没?”

于四儿:“赢了。”

菊叶儿:“赢多少?”

于四儿:“别提了!那个掌柜的也不是善茬子,跟我来狠的了,他抓了一大把火炭儿,一下子全塞我怀里了。”敞开棉袄,“看——”

于四儿的胸脯子全是烫伤,棉袄里子也烧烂了。

菊叶儿捂脸:“哎呀妈呀!”

姜雨萍:“你咋这么彪呢!你也不想想,敢在这北市场开赌局,没根儿没蔓儿能行?”

于四儿:“我也没含糊!我咬着牙,瞪着那掌柜的。这工夫你要叫一声,那就崴了!我于四儿得立住棍儿!”

菊叶儿咧开嘴:“呀,多疼啊!”

于四儿:“大不了是个死。我的命不值钱,他开买卖的敢跟我赌命?他开张,我让他给我出殡!这功夫,赌局里的人都围过来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买卖都停了。我和那个掌柜的就这么摽着。那个掌柜的到底没摽过我,他端起一茶缸子水,一下子倒进我怀里,就听我怀里‘吱啦吱啦’响,又冒烟又冒气的。那个掌柜的冲我一抱拳,‘交个朋友’,还塞给我五块大洋。”

姜雨萍看看石板上的吃食,惊愕:“你这是拿命换来的呀!”

于四儿:“这算啥呀!人要活呀,就得豁出命来。”他豪气地喝一大口酒。

菊叶儿指于四儿的胸脯:“你那别熬犯了。”

于四儿:“没事儿,我品过多少回了,这冬天一般不熬犯,热天头就不好说了。”

姜雨萍:“挣点儿钱不容易,省点儿花,别有今儿个没明儿个的。”

于四儿:“省啥呀?没了再掏弄呗!钱是贱种,越花越涌。”

姜雨萍:“一会儿你睡觉,我把你那棉袄里子补上。”

小四合院里,谢崇民走到东厢房门口,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女人。

谢崇民一愣。

女人:“你找谁呀?”

谢崇民:“我找洪太太。”

女人:“是先头那个住户吧?搬走了!”

谢崇民:“搬哪去了?”

“不知道。”女人关上了门。

谢崇民看见西厢房有灯光,走了过去。

苏中仁正咬着馒头伏在灯下写稿。

敲门声。

苏中仁:“请进。”

谢崇民推开门。

苏中仁回头:“是谢先生啊!请进,请进!”

谢崇民进来:“我想打听一下,你对面屋的洪太太……”

苏中仁:“搬走了!昨晚儿我回来,那门就上了锁。今儿一大早,新房客就住进来了。”

谢崇民:“这娘俩搬哪儿去了呢?”

苏中仁:“谁知道呢,我也担心呢……”

破土地庙里,于四儿已经盖着破被躺下了。

姜雨萍就着火光,在给于四儿缝棉袄里子。

菊叶儿走到姜雨萍身边:“娘,以后我放学回来可能要晚一些……”

姜雨萍:“为啥呀?”

菊叶儿:“谢老师要给我补课……”

姜雨萍:“谢老师对你真好。唉,咱咋报答人家呀……你得好好念书!”

菊叶儿往火堆里续柴火。

姜雨萍缝棉袄里子,火光映着她的脸。

于四儿躺着看姜雨萍。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是忘了很久的从前,小时候吧,油灯下做针线活儿的妈妈……

姜雨萍用牙咬断线,又扯出线来去纫针。火影在姜雨萍脸上跳动,让于四儿心里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于四儿动了真情:“妹子,有娘多好啊……”

菊叶儿不知他咋突然冒出这句话。

北市场街上,菊叶儿手捧一纸壳,纸壳上托着香烟,她沿街叫卖:“卖烟卷儿了!”“谁买烟卷儿?”“先生,买包烟吧!”

有人停下来买烟。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