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冲本来盼着苏家有人来追他,别人一劝,他就会回去,可是直到到了大街上,也不见苏家的人影。他漫无目的的乱走,不去想苏姑娘,可越说不想,越是想得厉害。
不知何时忽见到苏家的人沿街找人,他手扬起正想喊叫一声,终于还是转身离去。他希望走得离苏家越远越好,只是天下虽大,却往哪里去?
他脑子里尽是苏姑娘与武名扬卿卿我我的情景,及苏家上下对自己的嘲讽冷遇,觉得身体不再属于自己,就这么沿街游走。饿了免不得效齐人行径,在街角拾人弃食,有好心的便送些饭食与他。
天气渐凉,他仍穿着从苏家出来的薄衫,已至破烂不堪,却并不知冷。走累了就地睡觉,也不分白天黑夜。如此食宿不洁,染上一身恶疮,既痒且痛,抓搔之下鲜血淋漓,恶臭难闻。路人见了无不掩鼻避走。
一连饿了两日,只剩下奄奄一息,有人见他可怜,便道:“今日白马寺启建罗天大醮道场,又有女眷去游玩,必有斋饭布施,你不如去哪里,还可抢几个馍馍吃。”少冲道:“我死了才高兴,为什么要活着?而且,……而且还要跟别人争抢?”那人道:“小小年纪就不想活啦,你爹娘呢,他们生你养你,是为的什么?”少冲道:“我爹娘早死啦,我本来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那人道:“你爹娘生你,便是要你好好活在这世上,什么名堂都没混出来便下去见二老,二老能高兴吗?”
少冲道:“可是我活在这世上,便要受很多苦楚,没人瞧得起我,没人关心我,甚至我死了,也没一个人记得我。”
那人嘿嘿一笑道:“你就这么死了,如同死了一条流浪狗,一只野猫子,嘿嘿,你想死就死去吧,我回去也要快快把你忘了,免得想着难受。”说完这话快步离开了。
少冲被他所言刺伤,心中一痛,暗想:“如此窝窝囊囊死了,苏姑娘也不会知道,更不会伤心,我须得好好活着,活出个人样来,才能让苏姑娘另眼相看。”便忍着痛撑起来,拄着竹杖捱到白马寺来。
白马寺热闹非凡,寺前踢球、说书、摔跤、卖艺的一堆堆各自玩耍,入寺烧香的往来不绝。有叫化儿坐在前门只等人出来,便缠住要钱。心善的施舍几分,不善的一顿臭骂,少冲终是脸皮薄,厚不下脸前去乞讨,只好去寺中看有无施舍。
寺中搭起高台,铺着供养,法事直做到二更时方完,众僧一边念咒,一边将米谷馒头等物抛洒下来,还没等少冲移身,已有无数叫化儿蜂拥挤抢,及他上前时已被抢得一干二净了。
少冲心情糟糕到了极点,鼻子一酸,泪珠迸流。
却在此时,耳边一个少女的声音道:“人家都吃,你为何不吃?”听是苏小楼的声音,转头一看,灯光下金珠耀眼,玉面生辉,可不是苏姑娘是谁?他一想到自己又丑又脏的模样,岂不吓着了苏姑娘,连忙低头遮脸,生怕为她识出。
旁边抢着饭食的叫化儿都得意扬扬,嘲笑少冲道:
“他是个公子叫化儿,要人双手捧给他他才吃呢。”
“他是个秀才叫化儿,装斯文腔呢。”
苏小楼从随身竹篮里抓出几个白面馒头塞给少冲,道:“来,多吃几个,不够我这里还有。”
少冲心中感动,接着馒头却忘了腹饥,声音嘶哑不知说什么好,他定定的站着,泪水不听使唤的往外流。
他正想向苏小楼说出:“我是少冲”,却见武名扬从人群中挤过来拉着她便走,还道:“跟臭叫化待在一起人也会变臭的,咱们去莲池放灯,才好玩哩。”音未落两人双双挤入人群中去了。
少冲不禁庆幸适才没让苏小楼认出,否则自己衣衫褴褛、容颜憔悴的模样出现在二人面前定然无地自容,尤其是武公子玉树临风,与他没得一比。
苏小楼认不出自己,自己却能偷偷看上她一眼,还算活在世上仅有的一点乐趣,自此他混迹在白马寺附近,期望苏小楼能多来寺中布施,多瞧上她一眼。但自那以后,却再也没见到过她。
少冲终日以乞讨度日,渐渐也视为寻常了。其实叫化子中不乏良善侠义之人,有一次一个叫化儿讨了六七个馒头,分了他一半,感动得他热泪盈眶,心想:“穷叫化儿不会装腔作势,帮人不求回报,不像那些富人瞧不起穷人、欺负穷人。”
此后他一见有人欺负叫化儿便不要命的为叫化儿出头。如此有了事做,便不会去想苏姑娘了。
一晚他睡在城隍庙,静夜中听见有人大喊:“有鬼啊,快来人啦!”叫声凄厉。他悚然一惊,又听那人叫道:“孩子他妈,你死得好惨!”
少冲心想:“原来是遭了盗贼。我瞧瞧去。”当下寻声出来。
月光如水,忽见人影一闪,从墙头跳下一人,向自己这边快步奔来。他躲在暗处,手握一根粗木棍,紧盯着那人。却见那人奔近,月光下瞧得清楚,正是跛李。他不自禁的吓了一跳,手心都是汗水。
原来跛李在外不敢再回中原镖局,这日正值练功之期,他白日不敢下手,到了晚上,他潜到一家院子,听到屋里哗哗水响,陈豆腐夫妇正连夜赶制豆腐。他掀门而入,一伸手抓陈豆腐的胳膊,他老婆以身护在了丈夫身前。跛李怕惊动了旁人,只好掐死了她抢门而出。
后来听见陈豆腐喊叫,怕对头听见了寻来,又返回去杀他。那知刚跨进豆腐坊,对头已寻上门来,一交锋,跛李远不是他的对手,只有拖杖而走。他奔了一程,忽见一暗处正好藏人,便躲了起来。
正巧少冲便在他身后三四步远,连他喘气的呼吸也听得清楚,少冲心想:“我这一棍打下去,若不能致他命,自己反有性命之危。”他轻轻的举起木棍,生怕一点小小的响声也惊动了他,紧张得心跳到了嗓子眼。
便在此时,当光处走来一个拄拐杖的跛脚老丐,只见东嗅嗅西闻闻,似已发觉了什么异样。又见近处跛李提起鬼头杖,似欲向老丐下手。
少冲暗道:“不好!”这时他若偷袭跛李,怕老丐受池鱼之殃。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已见跛李一杖向老丐前胸贯去。他惊得大叫:“小心!”
那老丐闻声一闪,肩头还是受了重重一击。几乎同时跛李反腿踢身后之人,正碰上少冲打下的木棍,木棍顿时断作七八截。跛李道是对头的帮手,急夺路而逃。
少冲见他去远了,才出来扶那老丐。那老丐道:“老骨头不中用了,这一杖平日该是躲得开的。”
少冲暗笑:“老叫化儿不知天高地厚,别说你一个糟老头子,就是精壮汉子遇到了吸血鬼,也如小鸡遇到了老鹰。”便道:“老人家,咱们快走为妙,那吸血鬼说不定还要回来。”
他一言甫毕,传来跛李的声音道:“原来是你这臭小子,嘿嘿,一个老不死,一个穷短命,今晚要作伴黄泉路了。”声未落,人已甚近。
老丐道:“说曹操曹操便到。你快背我走!”少冲自知背上老丐,两人都要落入跛李手中,还是背上他快步而奔。口中说道:“老人家,只怕我跑不过那吸血鬼。”
老丐道:“跑不过也要跑,总胜过坐以待毙。”
少冲一想到跛李那张死人脸、吃人的嘹牙,吓得全身无力,叫道:“既然跑不过,不如不跑,省得累坏了还得被吸血鬼吃掉。”
老丐拍打他头顶,道:“没出息!似你这般想,人总要死的,活着也是受累,不如早早死了好。”
少冲听他冷言嘲讽,心中有气,但转念一想:“老人家说的似乎有道理。”说话间跛李已追了上来,鬼头杖扫向少冲双腿。
老丐叫道:“棒打马腿了!”
少冲发力向前猛跑几步,终于躲过了,但也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叫道:“不行了,老人家,咱们认命吧。”
老丐道:“哎,老叫化儿豁出去了,教你一首歌,管教你脱出凶僧魔爪。呀不好,向右闪!”
少冲急跨步向右,就在此时,鬼头杖自耳旁穿过,劲风刺得脖子生疼。又听老丐叫道:“偏头!”百急中不知该向左还是右偏,就在一愣之时,鬼头杖劲风已到后脑勺,但奇怪的是似乎鬼头杖又被弹了回去。道是跛李黑夜中失误,暗叫佼幸。
又听老丐道:“到底学不学?”少冲道:“老人家这会儿开什么玩笑?哎哟,……”那老丐掐了他一下,道:“你不学连老叫化儿也被你害死了。”少冲道:“好好,我学便是。”老丐道:“这才是老叫化儿的乖徒儿。”少冲道:“我什么成了你的徒儿了。”老丐道:“学了老叫化儿的讨饭歌,就是老叫化儿的的徒儿了。
那跛李一来一腿跛,一腿为少冲打伤,二来欲杀二人而后快,反欲速不达,气咻咻的只是着恼。发力猛奔几步,鬼头杖掷出。老丐急叫:“向左闪!偏头!”少冲向左跨了一步,早料到杖向右击,跨步同时,头向左偏。鬼头杖呼呼挂风,贴面飞过。虽是凶险,仍未伤二人皮毛。
老丐低声道:“我唱一句,你跟着唱一句。”接着咄咄波波的唱了一句,少冲也跟着唱了,只不知什么意思,觉得十分难听。本以为跟着唱容易之极,哪知后来的几句越来越难唱,有时一大串平调,有时长调拖得很长,与人的呼吸大悖。若要大声唱出来,当场便要背过气去。但自小是不服气的个性,心想:我连首歌都唱不好,岂不教老丐笑话了。他硬是脚下一步不慢,嘴上大声唱歌。
老丐连教两遍,道:“记住了么?”少冲一想,道:“只会最后一句。”老丐道:“真是蠢笨如牛!当年你师祖教老叫化儿时,老叫化儿一遍便记住了,没想到到了你这一代便不行了。”
少冲心中好笑,心想这首讨饭歌学来有何用处,竟也像模像样的代代相传。便又跟老丐学了一遍,记在心头,不致又要挨骂。
老丐道:“本想静下心挑选个好徒儿,没想形势所逼,只好从权了。好了,咱们先找个地方歇息,伤好之后再去那凶僧报仇。”
少冲叫道:“歇息不得,狗头陀要追到了。”
老丐道:“蠢才!狗头陀早被你甩到九霄云外了,他现在连咱们在何处也不知道。”
少冲道:“老人家又开玩笑了。他……”一回头,只见后面连个人影也没有,道:“他必是藏起来了,骗咱们停下。”
老丐道:“你跑得比千里马还快,那狗头陀怎么还能追到你?”
少冲一想,大叫一声道:“是呀!我方才一收唱歌,只觉全身有使不完的劲,越跑越有精神,到后来连狗头陀有没有追到也不知道了。”说着话将老丐放下,靠在树旁,问道:“老人家伤势如何,要不要看看大夫?”
那老丐脸色一变,道:“你怎还叫我‘老人家’?应该改口了。”
少冲“哦”了一声,道:“尚未行师徒之礼呢。徒儿这就给你磕头。”曲膝磕了一下,觉不甚响,学着武名扬的法子,搬来一块青石板,重新磕过。
老丐见状大乐,道:“老叫化儿我择徒极严,你这小滑头本不够格,也是你前世修来的福份。”又道:“去附近找些陈岩、紫苏来。”少冲应诺去寻。这两种寻常草药随处可见,没走出多远就各采了一把。
老丐各取少许嚼烂了,又在身上搓些泥垢和起来,敷在伤口上。老丐道:“你怎么站着?为师受了重伤,还不弄些美味来让为师补补?”
少冲心想:“叫化子没钱,哪能弄到美味?好了,如今你是我师父,什么话我都得听。”口中应道:“是!”他见西边似有人家,便想去那儿乞讨。
走出一里,早见林中有所庄院,树木掩映下重檐高墙,显是大户人家。到门前,便有几个庄丁过来喝道:“走开,走开,这里是福王爷的宅院,臭叫化儿别处化去。”
少冲只好离开,没多远见林中跳出一只大公鸡,正追逐一只蚱蜢。他瞧四下里无人,心想:“捉回去正是不错。”
便在此时,那公鸡似被甚物击中,突然扑闪几下死去。他走近一瞧,只见鸡头破了一个小眼,正咕咕流血。他再掉头四望,仍是无人。心想:“我少冲误打误撞,白拣了只鸡。”
正要去拣,忽想到:若师父知道我是偷人家的,又会笑话我了。要在从前,别说偷鸡,连抢鸡的事也干过了。只是如今既是乞丐,便要做个乞丐的样子。想至此拣起鸡到院门前。
未等他说话,几名庄丁见他提了只死鸡,叫道:“好哇,敢偷庄上的鸡!”围上来不由分说一阵毒打。少冲大叫冤枉,见他们还不停手,不由得大怒,振臂一推,几名庄丁竟都摔倒。他忙拣起鸡飞步逃走。
老丐见鸡大喜,道:“正好做一道叫化鸡。”忽正色道:“别人怎么施舍给你?定是你偷来的。”
少冲便将刚才之事说了。
老丐道:“福王富得流油,还鱼肉乡里,你杀富济贫,那也没有什么?”便教少冲挖个坑,鸡毛拔了,用稀泥糊了一层,荷叶包住,埋进坑中。在坑上升了堆火。
老丐见少冲犹自恨恨,便道:“一个人做什么都难,做叫化儿尤难,做一个真正的叫化儿更难。”
少冲不解道:“做叫化儿也难么?”
老丐道:“真正的叫化儿须达到三个境界。一是爱人之心,你不顾性命的救老叫化儿,算是具备了;二是忍耐之心,要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三是平常之心,置身粪坑而不觉臭,任人打骂而满心开心。能具备第一个境界的人世上已是难找,又能具备第二个境界的少之又少,又能具备第三个境界的简直绝无仅有。”
少冲道:“如此说我连做个叫化儿也不够格?”
老丐只是摇头。
少冲心道:“我做将军不够格,做苏家的上门女婿不够格,难道连做个叫化儿也不够格么?”他心中大不服气,暗下决心要做给老乞丐看。
不久肉香四溢,少冲扒起了给老丐。老丐分了他一半,少冲也不客气,拿过便吃。老丐连鸡骨头也下了肚,道:“老叫化儿唇齿留香,还没尽兴,走,咱们到福王府饱餐一顿去。”
少冲道:“只怕还没进门,屁股先饱餐一顿揍。”但见老丐已走了去,只好跟上。
福王朱常洵是明神宗第七子,其母郑贵妃深受宠神宗,有意让他做太子。但因叶秉谦、顾宪成等大臣反对废长立幼,后又发生“鱼蠹食诏”,只得封朱常洛为太子,朱常洵就藩洛阳,称福王。他于万历四十二年就藩,其王邸无异于皇宫贝阙,后又受封田庄四十万顷。祟文门外官店数十家,售卖所得盈余归福邸岁用,尚不知足,还大肆侵占民地。福王骄**奢,渐成当地一害。
少冲随老丐混入福府,见这府邸好大,府第三进三出:前院是饲马堆放杂物的大杂院,中院是福王的居处,穿过一个月牙形门洞到后花园,这里亭台轩榭,小桥流水,花开正妍。
师徒二人躲躲藏藏,未被人发现。转到一个楼上,见一间上了锁的屋子,里面书架上堆满图书,网结尘封,似乎少有人来。
老丐道:“这小子只知吃喝玩乐,书房只怕从没来过。咱们正好藏在这儿。”二人撞断窗栓,从窗子进去,再合上窗,上了栓。
少冲扶老丐到了一个隐蔽的角落,扶着师父倚墙坐下。说道:“师父,您的伤可要紧么?”
老丐道:“狗头陀这一击志在取老叫化儿的老命,可惜老叫化儿贱命一条,自己想死也不甚容易。”少冲喜道:“师父长命百岁,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哩。”
老丐“嘿”的一笑,道:“臭叫化儿别无他求,能有口饭吃,便是大大的福气。说到吃饭,老叫化儿肚子咕咕叫了。”
少冲道:“徒儿这就寻食物去。”他从窗子翻出书房,去不知福府的厨房位于何处。在偌大个府邸中那厨房,又要防着不被人发现,比起大海里捞针并不轻松多少。他穿廊过户,不敢走得太远,以免忘了回去的路。
转来转去,只看见一间房内摆着几盘点心,趁无人袖了起来。心想师父必等得急了,忙回到书房,见师父正兴味盎然的捧着一本书看,便拿出点心给师父吃。
老丐道:“看完了再吃。”眼光一瞬也不离那书本。少冲也中奇怪:“没听说叫化儿也看书的。”
老丐看罢,把书恭谨的归入书架,拿起点心吃起来。少冲取下师父看过的书,见那书封面仅两个字,笔画如弯弯曲曲的蝌蚪,并不识得。再翻看里面,虽都是蝇头小楷,字也大都识得,但通篇“之乎者也”,意颇晦涩。起初见师父看得津津有味,还以为是《三国》《说岳》之类。才翻几页,顿觉索然无味,把书放归原处。
却听老丐道:“也夫子学琴三月不知肉味。可见这琴棋书画非但怡情适性,还解人饥渴,老叫化儿藏身书库,有这么多书看,也不怕饿死了。”说罢欣然而笑。
少冲问道:“师父,这些书很看么?”
老丐道:“这是《春秋》。孔夫子笔削春秋,述而不作,字里行间,自有微言大义。”
少冲道:“啊,关公千里走单骑,灯下看的也是《春秋》。这两个字弯来扭去,徒儿没识出来。”
老丐道:“这是‘春秋’二字的篆体籀文,行于春秋战国之时,秦始皇一统六国,通行小篆,籀文泯迹,只能在古书中见到。咦,这柿饼、甜饼你是从何处讨来?”老丐几将点心吃完,才问点心的由来。
少冲照实说了。老丐道:“老叫化儿讨了大半辈子的饭,从来都是正大光明的,我的徒儿却偷偷摸摸。不过姓朱的吃穿何尝不是老百姓供养,这叫做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咱们可以心安理得了。”
少冲听师父这么一番辩解,倒是新颖,说道:“师父说的不错。只可惜此次出师不利,未能大有斩获,下回鸡鸭鱼肉,统统缴械不杀。让师父吃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才叫痛快。”
老丐道:“小鬼头!为师可没这么嘴馋,何况外面还有这么多受冻挨饿的兄弟,咱们得意莫忘兄弟,少冲,这句话可要记住了。”少冲道:“是!”
老丐道:“孔夫子周游列国,曾在陈国断炊。因受一人的周济才不致饿死,那人便是咱丐帮的祖师爷,姓范讳丹。祖师爷本是落魄潦倒的穷汉,自身尚且难保,还舍身救人,祖师爷典范,乃后辈弟子的榜样。只因此事,后世丐户可向‘至圣先师’的子孙讨饭。他的子孙遍及四海,香火不绝,咱们靠着祖师爷的福荫吃遍天下,祖师爷不但为后辈弟子树立典范,还恩泽后世。我丐帮弟子世代崇敬他老人家哩。”
老丐问少冲道:“师父问你,假若你和你朋友饥馑将死,而你手中恰好有个馒头,谁吃了这个馒头便可暂保性命。你是给你朋友吃,还是自己吃了它?”
少冲道:“这个……我和朋友一人一半……”老丐道:“倘若不许分呢?”少冲道:“等我吃了馒头有了力气,再去寻食物给朋友。”老丐道:“若等你寻到食物,你的朋友恐已成饿死鬼了。”
少冲低头不语,心想自己不愿舍己为人,必为师父所耻,但师父显是想听自己的心里话,他也不想作伪。
老丐微笑着摇摇头,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给少冲道:“读了《孟子》七篇,再回答为师。”
少冲接书在手,从头看去,遇有不解之处便请师父讲解。当读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一语,甚是惊讶。便向师父道:“孟老夫子怎么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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