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平日里多有赖老哥照顾,小弟自当懂得知恩图报才是。”

“照顾”二字在曹节的牙缝里声音咬得极为重。

黑暗中的曹节兴奋地搓了搓手,一边弯腰笑呵呵说着,一边慢慢走近赵忠,蹲下身子,眼里闪烁着意味难明的笑意。

“噗嗤。”一声,一道寒光闪过,赵忠的耳朵被削掉了一只。

“啊——”凄厉的声音响彻了整座后花园。

前方,已走出一段距离的张让听到声音不由停了脚步,环顾左右疑问道:“方才那道惨叫好像是花园那边传来的?”

高望等人此时只顾着快些找到何皇后求情,哪里顾得上其他,闻言均摇了摇头,道:“应该是两边人马厮杀所致,大哥勿要疑神疑鬼,有曹胖子在一旁照顾不会出事的。咱们还是快些去找何皇后吧。”

“可能是我听错了吧。”

张让回头看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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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受刘宏喜爱的小儿子刘协一直住在董太后的承福殿中。

而老人许戫教书则是在承福殿的一座相对较为清寂的偏房。

因为年迈的缘故,天子刘宏考虑到他的身体,许下特恩得以居住在皇宫之内。

这在朝廷上可是极为罕见的。

当时消息一出,御史大夫反对者纷纷上表奏对。

但因为是天子亲口许诺,又加之许戫是几朝元老,威望颇高,最终还是压了下来。

刘协聪慧无比,十分喜欢他这个老师,常常上完课之后缠着许戫给他讲故事。

许戫对刘协,可谓是倾囊相授,也时常宠溺他,闲暇时会由着他的纠缠,给他讲些历代君明臣贤之历史。

老人教授完今天的课业后,没有急于离开。

刘协生得唇红齿白,憨态可爱,一双眼睛极为明亮,瞳孔里流淌着点点星陈一般的光泽,给人一种穿透力极为强力的感觉。

今日刘协嚷嚷着要玩骑马驾,须发皆白一袭青衫的耄耋老人无奈地摇头笑了笑,手持青杖缓缓蹲下身子,让刘协爬到自己的脖子上。然后一手搭着刘协的身子,一手拄着拐杖,眯眼笑着说了句走咯。

刘协嘴上轻嚷嚷着驾驾驾,时不时还撩一下许戫头上的几缕白发,玩得不亦乐乎。

一老一小就这样沿着青砖铺就的小径而走。

就快要走至尽头时。

老人略微皱了皱眉,抬眼望向道路尽头的那到石头堆砌的拱门。

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铠甲上铺满了层层叠叠鲜血的袁绍领着一队人马出现在了那里。

刘协瞅着那些人身上的血,有些害怕,搂着脖子的小手不由搂得更紧了些,小脑袋瓜往许戫的白发后面挪了挪。

袁绍漠然地望着两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恭敬地欠身作揖行了一礼。

许戫淡笑着对远处的袁绍点了点头,像是久别重逢的忘年交。

然后老人轻轻拍了拍刘协的屁股,嘴里轻声说着不怕不怕。

有些吃力地缓缓蹲下身子,将刘协放了下来。

看着这位曾经步步登顶后急流勇退如今再当帝师与自己祖父同朝为友的老人,袁绍一时间也有些百感交集。

若不是为了整个袁氏家族,他袁绍其实更愿意以一袭儒衫见他请教学问而非此时这般身着甲胄。

许戫牵着刘协的手缓缓走上前,端详了几眼袁氏后生,欣慰笑道:“老夫入宫之前,虽然有想过自己会是怎样的下场,但是想破脑袋也没有想到有人这般时候来看我这个糟老头子。可否告知外面发生了何事?”

袁绍沉声道:“陛下已崩,十常侍矫诏欲谋害大将军,被我等识破,于是入宫诛贼。在下也刚好趁此机会,来向许老借一物。”

许戫眼里的震惊一闪即逝,他低头温柔地摸了摸身边稚童的脑袋,抬头望向还未平复涟漪阵阵的池水,眯眼轻声道:“难怪先前觉得外面有些吵闹声,原来如此。”

“这倒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不知你是袁家哪一位?”

许戫拢了拢衣袖,淡淡问道。

“在下袁家袁绍,见过许老,许老唤我表字本初即可。”袁绍嗓音轻柔。

“我想袁汤那老家伙估摸着在地底下该高兴坏了,袁家出了你这么个了不起的人物。”

老人唏嘘不已,或许站得久了累了,老人盘膝而坐,抬眼望向袁绍轻声道:

“记得我年少时读书,曾年少轻狂立誓要用满腹学问济世救国,只是我这个臭脾气,注定成不了大气候,也就凑合当个缝缝补补的匠人。在这一点上,倒是不得不承认,你的祖父袁汤要强我多矣。既有满腹学问,也能得体处事,眼界开阔能够对症下药,黑白定乾坤。”

老人将双手缓缓放在膝上,凝视许久。

“老夫年轻之时成不了什么大事,生前也无欢可言,唯一欣慰之事大概就是选择复出收了个不错的弟子,只是可惜,所传本事才堪堪一半。之所以耐着与你小子说这么多,就是想既然无法得那帝王之位,好歹给我这位弟子留条活路。这样,老夫也就能九泉之下瞑目,安心赴死。”

袁绍的视线缓缓略过许戫,落在了老人身后偷偷望向自己的那半颗脑袋瓜上,有些犹豫不决。

许戫眯眼轻声笑道:“怎么,这么点小事也这般婆婆妈妈难以决断吗?倒是半分不像你那位果决的祖父。”

袁绍突然作怒容,死死盯着许戫,冷笑道:“你也用不着激我,不过一黄口小儿,我袁绍还不屑于做这等事情。”

许戫蓦地放声大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那张和蔼那张沧桑脸庞上的笑容无比豁达,温颜笑道:

“来吧,割去许某这颗头颅,为你袁氏扫清障碍。”

袁绍眼神异样,缓缓抽出腰间佩剑。

许戫神色平静,缓缓闭眼,开始轻声念起儿时所学。

“民之所忧,我必念之;民之所盼,我必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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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华殿外。

典韦猛地一脚踹开大门。

埋伏在门后的三十余人,拿着刀蜂拥而出。

典韦大吼一声,挥戟扑上,挥舞如漫天飞雪,拨飞箭矢,瞬间便冲入人群中,手一抖,短戟刺穿一人胸膛,将他挑飞,耳听后方风声响,一侧身,拔刀劈去,‘喀嚓!’一颗人头飞起。

刘修率领数十甲士也冲杀了过去。

长剑挥动之时,就有一颗人头落地,不过片刻就杀得伏兵人头滚滚,尸横遍地。

三十余人尽数死绝。

何进在后面看得惊叹不已。

刘修挥了挥手,立刻上前数十甲士将屋内的尸体给抬了出去。

何进领着文武百官身披缟素,缓缓入殿。

他缓缓上前走到龙榻之前。

刘宏躺在龙榻之上,面无血色,死去多时。

他的嘴角扬起了一抹极大的弧度。

他略微平复了一下激荡的心情,不露声色地缓缓转过身子,冲所有在场的人大声喊道:“陛下已崩!”

所有人虽然都已知道这个消息,但此刻在天子屋前,亲耳听到何进说了出来,众人心里还是忍不住泛起了忧伤。

所有人都一起跪在地上放声大哭。

待众人哭了一阵后,何进抬手往下压了压,众人抹着眼泪齐刷刷望向何进。

何进扫视了众人一眼,沉声道:“陛下驾崩,国之动荡,群臣莫不悲伤,然而国不可一日无君,虽然先帝未曾册立太子,但皇子辩乃先帝长子,理应嗣位为大汉的新君。”

“大将军说的对,皇子辩自小聪慧,又是皇长子,理应继位。”大臣郑泰大声附和道。

“臣等附议,请皇子辩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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