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行善修来老得子,病魔横祸积善家

竹峪村的夜死一般的静寂;山里的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猫头鹰凄厉地嚎叫着,不知名的鸟,不知被什么惊动了,冷孤丁的刺啦啦飞起。起伏弯曲、荆棘横生的山路上,一个蹒跚的人影,在跌跌撞撞地赶路。

他就是私塾先生崔汝朋。

他心乱如麻。

今夜,就在今夜三更时分,一位挂面熟的生意人在小横岭歇脚醒来,夜尿上床时,才猛然想起要捎给私塾先生的急信儿,遂火急火燎地紧叩私塾木门,夜半惊心的喊声令人心惊——“你家的小儿子得了急……急……不……不……病得不轻,要你赶急……赶急……赶急回去!”一向口齿伶俐的生意人,竟然也及不择言、语无伦次起来了。

“老先生见谅,老先生赎罪……你看我这该死的记性……”。看着慈祥若佛的私塾先生,生意人连连打供,不住声地道歉。

“不打紧、不打紧的……劳你带信儿,就够麻烦了……害得你半夜三更睡不好觉……。”崔先生一向带人宽厚和善,他一边礼貌地宽慰着生意人,一边心里不禁暗暗吃惊。可不是么,生意人敲门时,他正做着一个怪怪的梦: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地绕着他玩……梦中,他捧书入迷:诵千古名篇,悟万代箴言……忽听雷声震响,他抬头一看,只见头顶乌云翻滚,一股狂风翻卷着从他身边呼啸而过,风云相接处,只听得隐隐一童子呼救声——“救救我,快救救我……”

一身冷汗醒来,正百思不得其解,那叫门声就响起来了。

他带上门急急出村,连棉衣都穿反了,火绳也没来得及点着,就慌慌张张地往家赶。

崔老先生本在老家竹峪村教书。怎奈十里八乡的人们一向仰慕他这位学识深广、师德淳厚的“西山文化乡贤”,各村争相邀请,要他到村里办私塾。盛情难却,却分身乏术。尤其是小横岭村人,那是崔氏分支,家家望子成龙心切,户户盼女成风若渴——都想跳出困境、穷坑。因此一次次派族人登门邀请,加之一个“崔”字掰不开,他深感却之不恭。便选择了自我劳累——跑来跑去两地教书:竹峪村三天,小横岭三天。

疫情蔓延,小横岭也在所难免。这三天里,他一边教书,一边用心治疗村里的疫患病人,总算是遏制住了这里的疫情,大人小孩生命无虞。今天本来是星期天,他是该一早回家。可是因着病人,不知不觉忙活了一天,待到几家病人病情好转了,天也黑下来了。村里人担心他夜里赶路出意外,硬是强留下了他。说是第二天鸡叫时分送他回家。

说起两地教书,妻子是老大不情愿。

一来老年得子,老伴深知他的心思:恨不得天天陪着小儿子。你看,他只要一有空儿,就抱着儿子逗乐,还对着小儿吟诵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上的一些句段。不成想,小儿子天资聪颖,不知不觉中,他刚一起头,小儿子竟能自吟自诵三句两句。于是小儿子刚过三岁,他就教小儿子吟咏起小儿启蒙读物来了。

二来,老伴年纪大了,来回颠簸,她和女儿都不放心他那身子骨啊。更为闹心的是,二姑娘指腹为婚的富豪之家,隔三差五地上门催婚,妻子实在难以应付。

晚年得子,取名“喜柱”。喜柱特别乖巧,咿呀学语,绕膝承欢。推着小轱辘车,“骨碌碌”“骨碌碌”地叫着;光着脚丫,吧嗒吧嗒地学跑着。二女儿呢,逗着小弟玩耍,老俩看着舒心。

教人窒息的闹心事,在这农家小院,一时间烟消云散了。

他一边赶路,一边想着二儿女乱糟糟的婚事。心里总有着一种不祥的感觉。

竭力回避的那个怪梦,时不时地又上了心头“呸,呸,呸呸!”他连吐几口唾沫,抹黑急急赶路。心慌意乱中,接连摔了几跤,差点儿跌下悬崖。

恍惚中,前面百米处,影影绰绰的出现了一个高约丈许的人影。他想,深夜赶路,难得一伴。他三步并作两步,想赶上同行者。谁知,他走得快,那个影子也走得快;他走得慢,那个影子也走得慢。他气喘吁吁:不追了——黑灯瞎火追人家,弄不好会吓着赶路人呢。何况,一人夜行,有个伴已经再好不过了……

远远地一声鸡啼,

前面那个黑影不经意间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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