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过喧闹的寒假,姚永忠又和同学们相聚在一起,开始了新的学期。

开学没几天,对越自卫反击战爆发,成为师生们关注的一件大事。

学校按照上级要求向全体教师定期通报战况,男同学们特别关心,纷纷从老师和家长那里获取信息,私下凑在一起高谈阔论,发表关于战争战斗的幼稚看法,俨然一个个小军迷,充满了对胜利的渴望。

班里唯有一名叫鲁文强的同学,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不愿谈及这方面的话题。

鲁文强出身于工人家庭,在家排行老四,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二哥鲁文刚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复习一年后仍然落榜,征得父母同意后参军入伍,远赴几千里之外的西南边陲某部二连三排一班服役。

男孩子们都羡慕他有一个当兵的哥哥,这样就意味着有一顶军帽戴甚至有绿军装穿,在当时神气得很。

姚永忠和鲁文强坐前后位,课后经常在一起玩,对他家比较了解。

鲁文刚参军一年多,几乎每个月都给家里写信,用流利的文笔把在部队训练和生活的情况娓娓道来,还不忘叮嘱妹妹、弟弟要听父母和老师的话,好好读书。

周三下午放学后,姚永忠和鲁文强一起做值日,打扫完室内卫生,准备收拾书包回家。

他看到鲁文强有点闷闷不乐的样子,忍不住问道:“文强,你这段时间怎么不大高兴啊,有什么心事吗?”

鲁文强勉强地笑了一下:“没什么事儿。”

“不对,你肯定有事情瞒着,咱俩是好朋友,和我说说吧。”

“永忠,家里是有点事儿,我没和外人说,你可要替我保密。”

“放心好了,我不会往外传的。”

鲁文强悄声说:“我二哥已经三个多月没来信了,家里去信也没回,现在联系不上,爸妈从战报猜测,他所在的那个部队已经入越参战,就是说二哥现在可能在战场上,生死未卜。一家人都为他担心,特别是妈妈经常私下里抹眼泪,害怕我哥有个三长两短。现在,我们全家都很焦虑,既想得到、又怕得到部队的消息。”

姚永忠心里一沉,马上安慰道:“文强,二哥是个好人,在战场上有老天和我们保佑呢,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鲁文强用力点了下头:“但愿如此,我哥打仗肯定很勇敢,会立大功!”

两人背起书包,把教室门锁上,手挽着手结伴回家。

那场战争于1979年3月16日结束,我方取得全面胜利,参战部队光荣凯旋,极大鼓舞了国人的士气,也赢得了宝贵的和平环境。

得知这一消息,姚永忠和同学们拍掌相庆、欢呼雀跃,高兴之余,看到鲁文强略显落寞的面容,不由自已地为其凭添了几分担忧。

两个月之后,不愿看到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这天上午,三位军人由县里的干部陪同,来到鲁文强家中。当客人亮明是鲁文刚部队派来干部的身份后,他的父母已经预感到不祥之兆,只是内心还抱有一线希望,佯装镇定,神情恍惚地招呼来客坐下喝茶,嘴唇颤抖着说了两句客套话。

为首的田主任站起身,声音低沉地说:“鲁叔、李阿姨,我们部队参加了这次对越作战,我和颜指导员、公班长受首长的委托,专程向你们汇报文刚同志的情况……”

话音未落,鲁文强妈妈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上前紧紧握住田主任的双手,带着颤音说:“文刚是不是负伤了?”

田主任轻轻摇了摇头。

“那他怎么没和你们一起来?”

田主任不敢正视她那绝望无助的眼神,低头哽咽着回答:“叔叔、阿姨,对不起,文刚在战场上,冲锋在前、杀敌立功,表现非常英勇,但是在最后一次战斗中,他为了掩护战友,不幸被敌人的子弹击中,当场壮烈牺牲,全团同志都为之悲痛,我们不得不把这个残酷的事实告诉你们,请二老节哀啊……”

当亲耳听到儿子牺牲的消息时,两口子呆了片刻,压抑许久的情绪如火山般爆发,带着一家人嚎啕大哭起来,那发自肺腑的悲伤深深刺痛了三名坚强的军人,使得他们也不禁抱头痛哭。

一家人被抚慰了很长时间,才擦去泪痕平复情绪,接受了失去亲人的现实。

颜指导员从手提包中慢慢拿出两样物品,毕恭毕敬地交到鲁文强父母手中,“这是文刚战友留下的遗物,代表连队转交给你们二老。”

那两件遗物是一顶被战火燎烧破损的军帽和一张沾染着暗红色血迹的“全家福”照片。睹物思人,老两口把遗物贴在自己的胸前,再次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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