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晋的贫穷是个客观存在。

武机局的执红卫,虽然威风十足,可俸饷实在不多。

加上李晋这些年,一直觉得自己是身病医好、心疾未愈,外朗内晦,以至于记忆模糊,进入武机局之前的事儿才都不清楚。

所以为了治好这所谓“心疾”,李晋常使银钱四处投医,汤药针灸、请神驱邪、贴符做法,几乎来者不拒。想着若能恢复,说不定自己身世如何,父母在哪儿,都能迎刃而解。

今夏时,李晋在城内遇得一个游方的道医,仙风道骨、器宇不凡,在城内安邑坊弄了个门脸,开坛布道,讲授一些保健养生之法。

不但不要钱,还偶尔送些珍贵的东西,有时是一个鸡蛋,有时是半钵羊奶。

李晋跟着听了几日,那道医又拿出一批玉枕,唤作“太虚雷电枕”,说有雷公电母做法,睡在上面酥酥麻麻,包治百病,还信誓旦旦地承诺定能治好他这“心疾”,李晋本来不信,可眼看一同听讲的人都买了,也稀里糊涂使了三四贯钱请了一尊。

谁知用了这“太虚雷电枕”后,不但“心疾”没好,还日日落枕,脖颈歪斜,再去找时,这道医连同那医馆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让他郁闷不已。

本不富裕的家庭,更加雪上加霜。

“预备——起!”——“恩人好!”

李晋跟着杜冲,刚一走进他的大宅,门边的侍从、仆人、杂役、丫鬟足足站了四队,为首的管家一声令下,大家齐刷刷往地上一跪,磕头如捣蒜,谢起恩来。

李晋这前半辈子只有给人跪的份儿,除了犯人,还从来没有这么多活人给自己磕头,一下子吓得不轻,一边喊着“承不起”,一边跳着脚就要往外跑。

杜冲哈哈大笑:“你个没见过世面的。”说着,拽住他就往府里引。

李晋这是第一次来杜冲府邸,更是第一次以客人的身份来到这么大的宅子。

杜冲之父虽然只是礼部侍郎,但梁王赐的这宅子,却丝毫不比城内任何一座王公府邸逊色。

三进四院、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奇花异草自不必一一叙说,只让跟在杜冲后面的李晋转的头晕。

杜冲死里逃生,兴致颇高,一边介绍,一边还对旁边跟着的管家说:“杜管家,李御察是我大哥,今后若要使用布帛银钱,只管来府上取,不问数量,不必禀报,可知?”

老管家姓杜,应该是赐姓,只在后面应允:“好好!李御察有任何需要,吩咐就是,府里有的,随意取用,府里没的,老仆即刻采办。”

“得,杜白圭,我可不要,若太子知道,以为救你是图钱财,到时收了我的武机印了。”

“武机印武机印,成天就是武机印,你拿了六枚,又能如何?”

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这么阔绰,当然看不起武机印了,钱就能解决很多问题,可我们穷人要翻身跨阶层,还不只有靠这武机印?

李晋想岔开武机印的话题,指了指回廊里的瓷器:“这些都是上等的黄冶三彩,别人都是摆在正堂,你就这么扔着?”

杜冲不以为然:“喜欢么?杜管家,来,给李大哥装上。”

杜管家信以为真,李晋给拦了下来。

一边嬉闹,杜冲一边神神秘秘地把李晋引到侧厢一间大房前,说道:“这是我平时最喜欢待的地方。”

李晋抬头一看,“筑基堂”,心想,这一定是杜冲的大梁筑基堂医药集团总部所在了。

推门进去,没成想,房间内,完全不像商贾办公之地,反而密密麻麻排列着大大小小的书架,中间整齐地摆着几张精致的书案、茶几,还有五六个年轻书生正在有模有样地奋笔疾书。

“这是我看小说的地方!”杜冲就知道李晋猜不出。

“哇杜白圭,你是真喜欢看小说啊,就你家这条件,怎么也得弄个私人会所吧,读书人真可怕。”

“私人会所,有什么稀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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