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到鸿运坊那片高粱地时,夏风朗看见光秃秃的土地上远处有一小窝棚,看样子是新搭的,严昌路的意思应该就是想埋在那儿,替侄子看守自己的那片土地。
虽然案子能结了,可夏风朗心里却丝毫没有轻松下来的意思,牵扯在里边的人,没有穷凶极恶之徒,也都不是江洋大盗式的匪类。只是遇见事儿走了死胡同,打不开心结才犯了回不了头的事儿。只能到临了啦,也想明白了,究竟算不算晚呢?夏风朗却想不明白。
从窝棚里,任千里找到一把匕首,着眼一看就不是一般的东西。锦包刀鞘和刀柄上各有着一枚类似雪花的六角形图案,刀身上刻着一行小字,仔细瞧瞧,是“刀煅冶,忠纲”。
夏风朗接过匕首在手里掂了掂说:“这东西是井上肃三郎的,雪花图案在日本叫‘雪轮’,一准儿是井上家族的族徽,刀煅冶是制刀人,忠纲是名字。”
“这肯定是案子里的凶器呀!”任千里在一边抻着脖子看着那把精致的小刀。
“是凶器没错儿,可这东西对日本人来说,是非常珍贵的,不会随身带着,都是放在锦盒里小心收藏的。看这样子,严昌路找到井上时,他是自己拿出来的。这就让我纳闷儿了,在当时,到底是井上把匕首交给了严昌路让他动的手,还是干脆就是自己扎进去的……这个重要的细节到现在真说得上是死无对证啦!”
“还真是,严昌路的遗书上也没提这事儿呀……”
“甭管是自杀还是他杀,也许他们两个都觉得这事儿已经无所谓了吧!仔细分析一下,匕首在严昌路这儿,很可能是代表着最诚恳的谢罪态度,俩人在办公室里已经商量好了,井上自行了断的可能性很大……”
“法医不是能从伤口形成的角度上分析出来吗?”
夏风朗摇摇头:“没错儿,可要是严昌路还活着,这事儿就很重要,因为涉及到定罪,现在他也走了,意义就不大了。匕首我看了,没什么疑点,有擦拭过的痕迹,肯定是沾上血了,严昌路既然这么做,就说明接受井上的谢罪了,把这东西和尸体埋一起吧!”
回到警察局,夏风朗在办公室发了半天的呆,才从案子里把情绪转换过来,来到外间看看任千里和吴清闲那一伙子人,又跟那儿商量打牌喝酒的事儿呐。
“你们要是把喝酒的一半心思放到案子上,各个都能当警长……”夏风朗坐到铁炉边上伸手烤着火。
“别呀,头儿,局里要是有这么多警长还不打成热窑啊!咱们还是踏踏实实给您打下手吧……”郑茂拿出烟递给夏风朗说。
“行了,今儿也没事儿,晚上我带你们喝去,咱们得月楼走一趟……”
“成嘞,您请客咱得好好吃一顿。您看别的我记不住,论吃可是行家,前朝有一旧王孙留了十七首岔曲儿,其中有一首《菜根长》里那几道菜就是得月楼烹的最好,什么‘酸辣鱼汤,红焖肥肠。半斤的螃蟹,髙醋鲜姜。烧麦是脂油拌韭黄……’您听听,说着哈喇子就出来了……”任千里一听得月楼就来了精神,刚说到这儿,又忽然想起来一事儿,赶紧拿出一张条子说:“我差点儿忘了,刚才茶房送来一请客条,是‘如玉堂’老板肖无言打发人送过来的,约着您明儿晚上涮羊肉去……”
“哦,成了,那这么着,哥儿几个受累,把屋子拾掇拾掇,干干净净的等着过年……”众人答应一声忙活起来,夏风朗拿着请客条又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肖无言请客这事儿他没在意,来到年根儿了,请客吃饭再正常不过,可他没想到,又一操心费力的案子正等着他呐……
(第五案结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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