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太过于突然,苒苒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愣地看了穆青好半天,这才问她:“发生什么事情了?又是辞职又是还钱的。我现在又不缺你这个钱花,干吗这么急着还?”
“情分是情分,钱财是钱财,再好的朋友也不能欠钱不还。”
苒苒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过了一会儿才问:“以后有什么打算?”
穆青微微眯了眼,望向车窗外的天空:“我想离开西平,到各处走走,然后可能会去西部援教。人生挺短的,得好好珍惜,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我想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不想被无谓的事情困住。”
“做有意义的事情没必要非得跑那么远吧!”苒苒忍不住反驳她。这是她最好的,也是最为依赖的一个朋友,说心里话,她是真不希望穆青离开这里,“留在西平不可以吗?”
穆青微笑着摇摇头。
苒苒顿时就蔫了。相处了这几年,她已经很了解穆青是个什么样的人,平日里看着不言不语的很好说话,却是个极有主意的人,一旦决定了的事情,基本上是从不回头的。
瞧她这般模样,穆青伸过手去敲她的脑袋,笑着逗她:“少这样啊,真拿我当你妈了啊,怎么,还离不开了啊?”
苒苒深深地叹了口气,说:“说实话,我还真觉得你比我妈亲。”
穆青哈哈笑道:“这话可千万别叫韩女士听见,不然一准儿得感叹:养你这么个女儿还不如养块叉烧!”
苒苒估计韩女士之前没准真有过这样的想法,不过这阵子她先是和邵明泽订了婚,又顺利地进入夏宏远的公司工作,也算是得到了夏宏远的重用,一切都顺了韩女士的心意,显然是比养块叉烧有用的。她干巴巴地笑了笑,想把刚才穆青给她的那张银行卡给她塞回去:“你先拿着吧,去那么远的地方,身上怎么也得有点钱应急。我现在可算是傍上了两个大款,不缺这点钱。”
“我自己有钱,你还是收起来吧。”
穆青态度很坚决,苒苒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笑嘻嘻地把卡收了起来,笑道:“什么时候缺钱了就打个招呼,姐们儿别的没有,就有钱。”
穆青闻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沉默了一下,突然问:“苒苒,你爱邵明泽吗?”
苒苒有些意外,习惯性地扬了扬眉梢。她与邵明泽这样的结合,爱与不爱重要吗?
“苒苒,你这样不对。”穆青有心劝她,可开了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俗话说劝人劝不了心,当事人自己若是想不明白,别人说再多的话也不过是废话。
看穆青的表情如此纠结,苒苒倒是忍不住笑了:“像我这种情况,要是老一个劲儿地纠结什么爱不爱的就太矫情了。再说了,爱情和婚姻既不是同义词也不是近义词,不相干的。行了,咱们不提这个了。既然你都决定了要走,我也不拦你,反正怎么也拦不住。临走前你还有哪些地方想去转转?今儿姐姐免费给你做司机,去哪儿你吩咐一声!”
穆青想了想说:“我想回学校看看。”
“成!”苒苒立刻就调转车头往华大方向开,“转完了学校,晚上咱们再好好地疯一疯,吃喝玩乐一条龙服务,权当姐们儿我给你送行了。”
她是个说做就做的脾气,当下就载着穆青回华大校园转了一大圈,然后又跑到一家贵得离谱的酒店里胡吃海塞了一顿,出来后开车直奔西平市最热闹的夜场。
车到半路的时候却接到陈洛的电话,电话那端的环境有些嘈杂,他的声音却意外的清朗,隐含着一丝笑意:“抱歉,苒苒,我的判断有误。夏总今天的应酬结束得比较早,他有些工作需要处理,可能一会儿还要回公司。我建议你现在最好赶回公司跟着同事们一起加班,夏总看到了应该会很欣慰。”
苒苒一愣,下意识地喊了句:“我靠!不会吧?”
电话里的陈洛轻轻地干咳了两声,像是在极力忍着笑,低声提醒她:“苒苒,请注意形象。”
坐在一旁的穆青诧异地转过头看她,用口形询问她:“怎么了,有事?”
苒苒挂了电话,既悲愤又无奈地答道:“妹子,姐今天没法给你‘三陪’到底了。夏宏远实在是太抽了,大晚上的竟然还要回去加班,我得回公司装孙子去。”
“瞧瞧你说的这叫什么话!”穆青哭笑不得,要不是苒苒还在开车,她都想敲她脑袋几下,“赶紧回去吧,我又不是明儿就走,咱们改天再聚。”她说着就招呼苒苒停车,非要自己打车回去。
苒苒哪里能叫她打车回去,到底还是先把她送回了家才又往公司赶。亏得这会儿路上已经过了交通高峰期,她又抄了几条小路,总算是赶在夏宏远之前到了公司。
夏宏远见苒苒仍在办公室,果然很满意,可听说她连晚饭都还没吃就立刻又黑了脸,当下就训她道:“瞎胡闹!别仗着年轻就不把身体当回事,等你到了爸爸这个年纪再后悔就晚了!”
陈洛站在夏宏远身后看着苒苒,眼角眉梢都带着促狭的笑意。这叫苒苒很是不好意思,忙有些心虚地向夏宏远解释道:“没事的,爸爸,我吃了饼干的。”
夏宏远叫道:“饼干也能当饭吃?”
苒苒低着头装无辜状,夏宏远见了又是生气又是心疼,一迭声地催着她赶紧去吃些东西,见她磨叽着没动,又特意交代陈洛:“还是要辛苦你一趟,替我押着这丫头下去吃点饭!”
陈洛一脸严肃地应下了,叫苒苒收拾好东西跟他走。
苒苒比他们早来了没几分钟,手机还都放在包里没有拿出来,又没什么好收拾的。可夏宏远还站在一边看着,她只能装模作样地在桌上摸了两样小东西塞进了包里,跟着陈洛出了办公室。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电梯,陈洛按完电梯门后就将手插在裤兜里直直地站着,低垂着头一句话也不说,看着像是一副极严肃正经的样子。苒苒最开始还觉得诧异,可等看清了他那向上扬起的嘴角,就忍不住低低地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要笑就痛快地笑!”
陈洛转过头看她,一脸茫然地做无辜状,问:“嗯?什么?”
苒苒听了这话几乎要恼羞成怒,真心想踹他几脚好出出气,碍着电梯里有监控才强行忍下了,只气鼓鼓地瞪着他。
陈洛的脸虽还绷着,眼中的笑意却是满得快要溢了出来。他将手虚握成拳,抵在唇前,掩饰般地轻咳了两声,解释道:“我是好意,你要知道,在老板面前态度比能力更为重要。”
这话说得连苒苒自己都觉得正确无比,实在是找不到可以反驳的地方,更别说陈洛打电话给她只是提了一个建议,是她自己决定要赶回来装用功的,一点也怨不到人家身上去。再说她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有点恼陈洛这种看笑话似的态度。
苒苒颇为无奈耸了耸肩,自嘲地叹道:“嗯,像我这样没能力的,也只剩下态度可以用一用了。”
陈洛好脾气地笑笑,不置可否。
电梯下降到一楼,他们出电梯,正好碰到负责营销的刘副总要进电梯。他一抬头看见陈洛,奇怪道:“陈助理这是……”
陈洛含笑点头:“我出去一下,这就回来,刘副总先上去吧,夏总正在办公室里等您。”
刘副总大晚上地被夏宏远叫了过来,有心想从陈洛这里探探话,可转眼看到苒苒跟在后面便打消了念头,只乐呵呵地与她打了个招呼就进了电梯。
苒苒最初本来是打算要下基层的,自然也做了些功课,认识那人是谁。见他大晚上的突然来公司,不觉也有些纳闷,转头问陈洛:“他来做什么?”
陈洛替她推开玻璃门,回答道:“公司有两个马上要开的楼盘,夏总今天得到了一些内部消息,特意叫了几位副总过来开会。”
陈洛一向都是这样,只要是她问,他基本上都不会隐瞒。苒苒刚开始还以为他只是对自己特殊相待,后来私底下和几个同事闲聊,这才发觉几乎每个人对陈洛的评价里都有“为人坦诚”这一项。
苒苒知道如果一个人能让所有的人都觉得他特坦诚,那他如果不是傻得透彻,就是精得过人了。再通过她这段日子与陈洛的相处,觉得他为人虽好,但也绝对是一个十分有城府的人。
公司楼下就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快餐店,可苒苒连门都没打算进,只想着在外面晃悠一圈就回去。没想到陈洛却是坚持要进去,还真点了不少的东西。苒苒见他一个人吃得欢快,惊讶地问:“你晚上没吃东西?”
陈洛笑笑,不以为意地说:“陪着夏总去应酬,能不喝醉就算不错了,哪里还顾得上吃东西。今天也就是借着你的光能下来吃点东西,不然这顿饭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苒苒听着有些心软,觉得他其实也挺不容易的,虽然年纪轻轻的就在公司里身居要职,可背后付出的辛苦怕也是常人难及的。
陈洛久久地听不见苒苒的动静,抬头看她,笑着问:“怎么了?”
苒苒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却拿起筷子给他夹了一个小笼包放入他面前的碟子里,柔声劝道:“快吃吧,总这样饥一顿饱一顿的很伤胃,尽量还是按时吃饭的好,不然最后遭罪的是自己。”
陈洛稍稍愣怔了一下,淡淡地笑了起来,把苒苒夹给他的那个包子慢慢吃了,然后又喝了几口豆浆,站起身来说:“好了,我吃饱了。走吧,这会儿几个部门的副总可能都到齐了,咱们也快点回去。”
等他们赶到公司,夏宏远和先到的几位副总果然已经在小会议室里等着了。
陈洛带着苒苒进去,悄悄地指了个角落的位置给她,然后不动声色地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苒苒有些不明白,按理说这样的会议她是没有资格参加的,可陈洛就这样带着她进来了,而且看夏宏远也并没有要她避出去的意思。
他们这是什么意思,是打算要她接触核心决策圈了吗?
苒苒忐忑不安地坐在那里,忍不住偷偷去看陈洛。正好他的目光也朝她这边扫过来,两人的视线撞了个正着,她在他眼中看到了些许的笑意。他微不可见地向她点了点头,然后便不露痕迹地收回了视线,微微低下头翻看桌面上的资料。
不知为何,苒苒的心里突然就踏实了许多。
临时会议的内容是关于宏远集团那几个即将开盘的新楼盘。夏宏远得到了一些内部消息,说是上面对房地产的调控政策将有所松动,这就意味着房价很可能会再度大幅度上涨,于是他打算对那几个楼盘的销售计划做一些调整。
说白了,他就是想要捂盘,控制待售房源等待房价上涨,以获取更高的利润。当然,这种做法在带来高额利润的同时也带来了极大的风险,稍有不慎就会误判大势,损失惨重。
财务部门首先提出了反对意见。公司要独自拿下南郊的几个开发项目,资金上已经有些吃力,这时候再捂盘惜售风险极大。未来的市场预期并不明朗,一旦再出台新的调控政策,房价跌落,资金无法及时回笼,很可能就会导致整个资金链的断裂。
多数人都认同这个观点,与其冒这样大的风险捂盘,还不如稳妥些,落袋为安。
也有人支持夏宏远,认为有的地方政府已经开始了新一轮放松调控的试探,这就是利好消息。再说南郊的开发项目是以商业酒店和度假村为主,而现在要开盘的几个楼盘则是商业住宅,两者的类型不一样,风险已经被分担,就算再有新的调控政策,也不大可能同时受到严重影响。
会议室不大,几个人争得却很是激烈。苒苒坐在角落里只能旁听,一句话也插不上。陈洛的话也极少,大多时候是安静地听着众人的争论,只在夏宏远点到他的头上时才会说上一两句。可苒苒听得出,他是偏向于支持夏宏远的。
最后,虽然大多数人都持反对意见,夏宏远还是力排众议敲定了新的销售计划。
会议结束已是十一点,苒苒听得整个脑子都昏沉沉的,回到住处连澡都懒得洗了,直接躺到了床上。迷迷糊糊中,却猛地想起还没有给邵明泽回电话。晚上的时候他给她打过电话,她当时在会议室里没法接,就给他发了条短信过去。他倒是回了信息,却只说了一句“稍后联系”。
她摸到手机扫了一眼时间,随手又把手机丢下了,咬着牙爬起来去卫生间洗漱。刚站到洗手台前,却听得外面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她的脑子木木的,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是有人在敲门。都这个时候了,有谁会来敲她的房门?她的心跳忽地加速,愣愣地站了片刻后才从卫生间里出来,轻手轻脚地走到了门后。
透过门上的猫眼看过去,外面的人有些走形,却依旧能够看出是个年轻的男人,低垂着个头,一手撑着墙壁,一手不紧不慢地拍着房门,嘴里还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苒苒凝神听了听,像是在说“老婆开门,老婆我错了,我再也不喝酒了”之类的话。
住宅小区的每个单元都是安装了门禁系统的,这人既然能进来,那就说明他也是这楼里的住户。这是喝醉了酒上错楼层了?苒苒松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哭笑不得,转身去拿手机给楼下的保安打电话。可电话响了半天都没人接,外面的拍门声却更响更急了。
有这么一个酒鬼在外面闹腾,就算知道他进不了门,苒苒也忍不住有些害怕起来。她一面警惕地注意着外面的动静,一面翻出手机里的通话记录,再次给保安拨电话。这一次电话倒是一拨就通了,她心里一喜,急急地说:“喂,你好,我是e栋1902的住户,现在有个喝醉的男人在拍我的房门,请马上派人过来处理一下!”
电话里静默了一下,邵明泽略显低沉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苒苒?”
苒苒愣了愣,将手机从耳边拿开,这才发现自己拨通的竟然是邵明泽的手机号。估计是刚才太过慌张了,一不留神就摁到了上一条通话记录上。
得不到苒苒的回应,电话里的音量稍稍提高了些:“苒苒,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从容,这叫苒苒也不由得跟着镇定下来。她稳了一下心神,简短答道:“有个男人喝醉了酒,一直在拍我的房门。我刚才给保安打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邵明泽在那边略一沉吟,简单而又明确地交代道:“我现在就赶过去,你先把房门锁好,然后再给保安拨电话,如果还是不通的话就报警。”
苒苒“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又一次拨打保安的电话。幸好这一回对方很快就接起了电话,并立刻派了人来处理。醉酒的人是同一单元的住户,只与苒苒隔了两层楼。两名保安将他送回了自己家,过了一会儿又带着醉酒者的妻子一起过来向苒苒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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