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种种bu,虽然有些奇怪,可再怎么样,都还是能解释得过去,可前几日那个呢?

真话。

惊蛰自诩在赫连容的面前,也基本没讲过假话。可他担心的不是自己心口不一,而是在这bu消失后,他要如何去解释这件事?

难道要说是幻听吗!

惊蛰都不知道,自己那天到底被赫连容听去了多少。

他根本就不想出现在男人的面前,只是那天赫连容不知道是不是觉察到了异样,反倒是见天缠着他,不管走到哪里都要把惊蛰带到哪里,那怪异偏执的眼神几乎时时刻刻的呕缠绕在他的身上,如同无形的绳索,叫人挣脱不得。

他平时的真话,难道还说少了吗?

为什么赫连容的模样会是,会是那么的……惊蛰很难说清楚那个感觉,总之就是毛毛的,怪怪的,时不时会露出那种怪异的表情,眼底的暗色与隐忍却愈发多,就像是一座岌岌可危,将要爆发的火山。

那些濒临崩裂的克制下,正有扭曲的欲念。

冷不丁,就让人不自觉颤抖起来,仿佛在那隐忍之下,那头压抑的可怕庞然大物,时时刻刻都有可能露出狰狞模样。

他到底是“说”了什么呀!

……又被听去了什么?

惊蛰身为这个倒霉蛋,却比谁都要抓耳挠腮,闹不明白。

他在这暴躁地薅自己头发,系统表现得可比惊蛰要淡定得多。

系统虽然无法完全影响到景元帝,不过他也不会那么快产生怀疑。】

惊蛰幽幽说道:“那你就太不了解他了。”

他敢保证,其实赫连容早就发觉不对劲。

再怎么想,惊蛰一个原本和蛊虫没半点关系的人,却莫名其妙牵引着那么多虫潮;那些莫名其妙的筑巢;那些奇特的吸血欲望……

等等,惊蛰皱眉,冷静思考着过去那么多个bu,最后没忍住吐槽:“你这些bu,都是在给赫连容送礼吧?”

怎么思来想去,吃亏的都是他,赚到的都是赫连容呢?

宿主这是污蔑。我为王bu里,真正受益的人是宿主。】

惊蛰呵呵,那种受益,他才不要咧!

“唉。”

他长长叹息一声。

翻过来,挠头;翻过去,还是挠头。

惊蛰原本一头漂亮的黑发,都快被自己挠成鸟窝,他抓着抓着,没忍住抓着自己的头发顺了一把,这入手光滑的感觉,倒是叫他愣了愣。

惊蛰抓着发尾看了几眼,竟是连分叉也没有。

他再默默摊开看着自己的掌心。

那些原本熟悉得很的老茧都渐渐散去——哦,还余下些,就在指腹,那是练字惯有的。

他回想起每天睡觉前,赫连容都会不厌其烦地给他抹油油梳头发,现在天气冷了些,惊蛰总是不自觉钻到他怀里去,就连有些冷的脚都是男人暖着的。

这奇怪,以前还是惊蛰给赫连容暖身。

现在倒是颠倒了过来。

赫连容最近还养成一个奇怪的习惯,在睡前总是要盯着他看许久。

就算惊蛰将眼睛闭上,在那无光的床榻上,那种诡异到偏执的目光,总会叫人有所感觉。

“惊蛰,你的书要掉了。”

那些血气与冰凉都留于乾明宫外,刚回来的景元帝不必细找,就已然在靠窗的软榻下看到惊蛰的踪影。

只见他抱着膝盖坐在边上,手里拿着的卷宗却是半掉不掉。

显然这心神,根本就没在这上面。

惊蛰愣了愣,回过神来,低头看着自己手里握着的,这才用力抓紧,又放到边上去。

“你何时回来的?”

“刚回。”

听着这话,惊蛰突然吃吃笑起来。

赫连容眼锋扫过,淡漠的眸色里似有些疑惑。

惊蛰就说道:“这话很家常。”

自然得不可思议。

赫连容似乎没觉出这其中有趣的地方,但也任由着惊蛰去,他漫步走了过来,手指轻轻刮过惊蛰的侧脸,淡声说着:“你有心事。”

惊蛰:“我是将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吗?”

赫连容:“你睡不好。”

惊蛰微愣,他这些天,几乎是一觉睡到大天亮,怎能算是睡不好?

“你有心事的时候,才会多梦。”

惊蛰狐疑盯着赫连容。

这看似冷漠平静的话里,却透露出两个讯息。

“你是怎能知道,我夜里多梦?”惊蛰挑眉,“你是不是……总是在夜半盯着我瞧?”

赫连容坦然点头,那淡定自若的模样,仿佛根本不觉得这行为怪异。

惊蛰隐忍地说着:“你自己不睡吗?”

赫连容:“无需那么多。”

他只用两个时辰,就足以恢复许多精力。

这余下的时间要是拿来睡,未免太浪费,所以赫连容都拿来盯着惊蛰看了。

惊蛰目瞪口呆。

“我就说我最近总是睡着睡着,就觉得有人在盯着我,我就说这不是错觉……”他小声嘀咕着,“这太奇怪了。”

……惊蛰之所以能觉察到,那是因为他最近有些多梦,所以偶尔才会觉得睡着睡着有人在盯着自己……那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赫连容这种行为,到底持续了多久?

“你睡得总是太安稳。”赫连容瞥他一眼,冷淡说道,“也太没戒心。”

惊蛰:“你我两人睡在一块,要什么戒心?”

赫连容爱盯着他就盯着嘛,反正又不可能真的把他给吃了。

惊蛰那无畏无惧的模样,倒叫赫连容有些蠢蠢欲动。他捏着惊蛰的鼻尖,低沉着说道:“所以,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惊蛰呜咽了声,发现东拉西扯,赫连容还是没忘记,这才干巴巴地说道:“我就是觉得,你有些时候,还挺……包容的。”

赫连容挑眉。

守在边上,正寻求时机退下去的宁宏儒也跟着挑眉。

他是听错了吗?

谁宽容?

这主语是不是说错了对象?

惊蛰含糊着说:“你不是说,你一直都在……盯着,那有些事情,其实你也早就知道……”他不能说得很清楚,因为某些界限还在,“所以,你不会觉得我很……”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赫连容低沉喝道。

“都滚出去。”

那声音带着阴冷的寒意,直叫人打了个哆嗦,立刻就滚了出去。

一时间,这宫内就只剩下惊蛰与赫连容两人。

惊蛰能感觉到赫连容在盯着他,那是一种近乎于……恨铁不成钢的无奈?奇怪,他怎么会从赫连容的眼神看出这个感觉?

“与我说这些,你就不怕我将你当做妖言惑众之辈给拖出去斩了?”

男人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有些冷漠,但是他抚摸着惊蛰脸颊的手指却是温热的,他慢吞吞地摩擦着那细腻的皮肤,视线却不自觉阴郁冰冷了下来。

“又或者惊蛰真是什么小狗变的,可曾长了尾巴,能叫我瞧一瞧?”

惊蛰:“……”

原本他满腔话要说,如今听着赫连容这话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他甚至想揉一揉男人的脸,或者戳他的鼻子,听听这是什么离谱的话。

“为何偏偏是小狗?难道不能是别的东西吗?”惊蛰抱怨,“总不能因为家里养了条狗,就真的当做是狗狗。”

“你不像吗?”

赫连容冷声说道。

就好比现在惊蛰用那明亮眼睛看他的时候,有何差别?

惊蛰大怒,“你骂我。”

气了一半,惊蛰又不气了,想了想白团也挺可爱的。

“但我不是狗妖。”

惊蛰摸了摸自己的脊椎骨。

“可没尾巴给你摸。”

赫连容看着惊蛰摸着自己的动作,眼眸深邃了些,真要真的是只小狗妖,那也未尝不可。

“你总看着我。”就在短暂停顿之后,惊蛰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他的眼神没有半点迟疑,就连说出来的话,也很坚定,“有些时候我也不知道你究竟知道了多少,又或者,你其实从一开始就心知肚明。”

他的声音轻轻的,又带着些笑意。

“纵然什么都不说,难道也能当做那些事没有发生过?”

真是奇怪,他们现在在聊的,是子不语怪力乱神的“怪力乱神”,是轻易泄露出去,就会被当做邪魔外道的怪异,是根本不能诉诸于口的神异,然而,然而,惊蛰的声音,仍是那么平静,仿佛那不是什么要命的事。

他望着赫连容的眼睛,也仍是清亮的,漂亮得很。

那些事。

赫连容的眼神沉了下来,他仍然能记得那天的声音,轻轻的,带着颤抖与欢乐,却连续不断,有些吵闹,一句接着一句响起来的呢喃声。

喜欢。

很多很多属于惊蛰的喜欢。

那一天的惊蛰根本就不敢抬头看他,仿佛是知道这些声音来源是为何。

他带着一种仿佛像是做了什么错事,猫猫怂怂的小倒霉样,眼睛却又湿漉漉的,带着点委屈,好似被什么人欺负了似的,总在以为赫连容没发现的时候偷偷看他。

然而只要惊蛰看到他。

那些细细碎碎的声音就会一句接着一句地冒出来。

那些声音就如同花一样,从浓烈的爱意中滋生出来,绽放出绚烂的花蕊。那些柔软细腻的娇花簇拥在赫连容的身边,就算已经长满了,却还是一朵跟着一朵怒放成团,前仆后继,如此欢喜地扎根下来。

虽然那怪异的现象就只存在了一日,可只有一日却也已经足矣,那掀起的浪潮并非这神异鬼怪之事,而是惊蛰那满满当当,澎湃汹涌的情感。

他这人向来不爱说这些。

虽然总会袒露自己的情绪,却难以流露那些炙热的爱意。

“你是人也好,是妖怪也罢,是神仙是鬼魅……都无所谓。”

男人的眼里有奇异的亮色。

只要惊蛰在,管它是什么东西,那根本就没什么所谓。

可倘若他要走,纵然是神明,赫连容也要碾碎他的神像,撕毁他的抵抗,用尽一切手段将他留下来。

那些爱意在血脉里疯狂涌动,原本蛰伏下来狂躁的欲望,又随着话语发起疯来,那无所顾忌的贪婪欲望倾泻出来的时候,赫连容那冷漠的死寂的脸庞上,有着根本无法掩饰住那森白的欲念。

……便是神,亵渎又如何?

惊蛰沉默地看着赫连容那凶恶的模样,总感觉男人就跟只凶神恶煞的怪物,正在拼命把他往自己肚皮底下塞,恨不得将惊蛰牢牢压在底下,肚皮贴着肚皮,连动一动都能被彼此感觉到的那种紧密无间……

那是一种,近乎永远无法被满足的贪婪。

“明明是我在担心,怎么突然又变成你来记挂这些?”惊蛰没好气地说着,“我都没怕你知道这些之后把我给胡乱杀了去,你又怎么担心我会给跑了?”

他一边埋怨吐槽着,一边却抱住赫连容,他的力气算不得小,抱得紧紧的,仿佛要把自己整个都埋在男人的身体里,将彼此连接在一起。

摩擦间,惊蛰皱起的衣袖,露出了手腕上些许痕迹,惊蛰瘪着嘴,“赫连容,不要得寸进尺。”

赫连容的贪婪永远无法被满足,而他的言行里,也总会带着过分的掠夺。

如方才那咄咄逼人的恶欲,也不过是某种扭曲的暗示。

……就算这是一件你情我愿的事情,可是过于诡异的调教逐渐会让惊蛰习惯那些有些扭曲的偏好。

就算那些绳索被解开,在惊蛰的身上仍然会残留着那些后遗症,倘若没有那些束缚,他反倒会有诡异的不自在。

也是到了这两天,那种奇怪的感觉才渐渐散了去。

惊蛰当然能够感觉到男人那些蠢蠢欲动,扭曲偏执的欲望,只不过在私底下有些能够满足,但是再过分,再贪婪的苛求,就会变成无止境的深渊。

多疑,猜忌,难以餍足的追逐,几乎是赫连容的本能。

只是对惊蛰来说,没有这些束缚,他仍然会留在赫连容身旁。

不管这人是帝王也好,乞丐也罢。

“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惊蛰轻声说着,“不论何时何地。”

所以……

赫连容可以再,多信任他一点。

赫连容眼眸幽深地注视着惊蛰,缓缓低头吻住了他。

之前残留的那些澎湃的恶念,好似也在这温暖的怀抱里蜷缩着收敛起来。

咔哒——

咔哒——咔哒——咔哒——

奇怪,扭曲的碎裂声接连不断,仿佛一声接着一声崩塌而碎,那种异样的感觉就在惊蛰的耳边响起,可连带着又仿佛影响到了赫连容,连他也能听到那些扭曲诡谲的响动。

惊蛰蹙眉,下意识捂住赫连容的耳朵。

男人挑眉看他,惊蛰露出一口小白牙,作势要咬他。

恭喜您,彻底完成任务。】

系统的声音突兀响了起来,冰凉怪异的电子音毫无波动,却莫名其妙的让惊蛰感觉到那其中似乎有着一点点暖意。

经过系统判断,您阻止了景元帝走向毁灭的结局,阻止了山河破碎,颠沛流离的道路。同时代无人能够超越景元帝,只要您在,就不会重蹈覆辙,如此,也不再需要系统的存在。】

当初系统错误绑定了您,让您承受了这些日子的麻烦,系统虽无法补偿,但余下的这些能量请宿主收下。】

系统的声音变得有些支离破碎,好像扭曲着隔开了一个空间,遥远了起来。

恭喜您能摆脱系统,再见。】

随着最后那一句话,惊蛰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仿佛有种东西从他的身体轻飘飘地抽离了出去,然后一股怪异的暖流突然涌了进来。

那暖流又快又猛,冲得人几乎没法稳住自己的身体,惊蛰下意识将男人抱得更紧,两个人黏得紧呼呼的,那热流仿佛也透过他们两个人的身体交融在了一起。

而后,惊蛰眨了眨眼。

他知道刚才男人肯定也听到了那些声音,因为在系统说话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赫连容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兴味。

但是,但是!

他是怎么做到这么淡定,甚至现在还是面无表情的?

之前惊蛰第一次见到系统的时候,可是将它当做妖怪,久久不能信赖呢!

赫连容他将人抱了起来,轻轻磨蹭着他的脸颊,声音莫名其妙瘆得慌。

“你之前说不清道不明,是因为那东西的存在,让你无法将话说出来?”这本该是问句,可在赫连容的嘴巴里,却如同一个笃定的答案。

“那么,”他轻飘飘地说着,“现在呢?”

惊蛰顿住,莫名的,他有一种自己要是把之前的东西和盘托出,或许会被赫连容拆吃入腹的错觉……另外一种程度上的。怎么说呢,赫连容有些时候,还真是非常小心眼。

非常,非常,那心眼,可能比针尖还小。

要是让他知道,惊蛰差点要被这系统强迫去辅佐赫连端……

吾命休矣。

这种迟疑,不是拒绝,却已经足够那等待的怪物不满。

“你不说……”赫连容露出有些怪异森冷的微笑,“那就只能我一点点,再榨出来。”

赫连容并不在乎惊蛰曾做过什么,更不在乎这些怪异乱神。

他知道,他觉察,他有所感。

赫连容在意的,不过是在惊蛰身上,仍有过他所不知道的东西。

一分一寸,一丝一毫,也绝不容许。

他就像是个贪婪的怪物,执着于任何的碎片。

正如惊蛰所言,从一开始,嘻……就有无数双眼落在他身上。

那些密密麻麻的视线,正如扭曲的蛛丝,将人重重叠叠包裹起来,几乎无法再挣扎出来的窒息感,是怪异的,荒诞的,无耻的行径。

正如惊蛰对那些偏执的注视……

正也知道,觉察,有所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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