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宏儒自诩还算得上是个谨慎微小的人,在皇帝离开乾明宫后,他就开始着手准备寝宫的布置。

首先,点上安神香,让惊蛰睡得更沉稳些,免得宫人来回惊动了他。而后,那些太过暴露的装饰,都要一并除去。

但凡留下一点痕迹,都会叫人警觉。

在将最重要的细节都布置妥当后,他编出了一套完美无缺的理由。

以宁宏儒的口才,想要将惊蛰给糊弄过去,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只可惜,景元帝没给他发挥的余地。

这一去一回,速度来得忒是快。

景元帝去时,还算得上姿容优雅,回来,却已经是个凶神恶煞的刽子手。

那般血淋淋的景象,从台阶淌到殿前,弥漫着的血气,笼罩着整座乾明宫,如同景元帝带来的威慑,久久不曾散去。

那血气太过浓烈,景元帝在浴汤里泡了许久,才勉强散去那些腥臭的气息。他抓着发尾嗅闻了片刻,让宁宏儒取了兰香来。

平日里,景元帝是不喜欢自己身上有过多的气味。

淡淡的兰香,将有些凌冽的血气压下,变作另一种缠绵的气息。

宁宏儒:“那位还没醒。”

景元帝点了点头,伸出胳膊,示意宁宏儒重新包扎起来。

宁宏儒捧着那只血肉模糊的胳膊,轻声道:“陛下,可要让宗元信来?”

他当然能够做到,只是宗元信擅长这个,肯定比宁宏儒做得好。

“不必。”景元帝淡淡说道,“聒噪。”

宁宏儒低头,为陛下清理伤口。

宗元信某种程度上,和茅子世算得上一类人,本事是有,性格却有独特。

有时,的确是会招人烦。

景元帝闭着眼,任由身后的宫人擦拭头发。

外头正下着湿哒哒的雨,沐浴后的头发,是无法很快干透,是宫人们小心翼翼,一点一点擦干的。

而后,又依着陛下的意思,在梳子抹上兰香,一点一点地梳开。那味道,也随之浓郁起来。

景元帝有些不喜地皱眉,到底没说什么。

“陛下,伤口,还是莫要反复沾水为妙。”宁宏儒忍了又忍,还是低声道,“容易腐烂。”

“割掉便是。”

景元帝起身,半干的长发落在身后,他赤裸着脚踩在地毯上,几步走到铜镜前。

端看他选择的衣裳,宁宏儒就知道,陛下又要去看那位。

宁宏儒低头:“殿内的布置已经稍作调整,陛下,直殿监那边,可要安排一二。”

景元帝看了过去,就见这位太监总管欠身:“蛊虫四散,逃窜的一个方向,便是西南角,不少宫人遭到了袭击,也有人被蛊虫所害。”而在遭灾的宫人里,唯独直殿司很是独特。

他们只是损失些许房屋与物件,却无一人出事。

这无疑会惹来非议。

宁宏儒收到消息,细查之下,发现直殿司免受灾祸的原因,乃是因为他们拥有能驱散蛊虫的香。

至于这香的来源……

自然,和“容九”有关。

景元帝慢条斯理地穿戴上衣物,无需他人经手,他将一个杂色的平安结挂在身上,语气淡漠地说道:“那就多杀几个,权当是刚发现的尸体。”

宁宏儒默然,这可真是简单粗暴的方式,只要直殿司也死几个人,那就干脆利落,堵住了悠悠之口。

只是……

他毕恭毕敬地说道:“太监惊蛰在离开直殿司前,嘱咐同屋的太监,将所有人都带到了屋里,并给落单的人也派发了香。”

这就导致,几乎所有人都在惊蛰和慧平的屋里,余下的人,也都安然无事,根本没有再多出来的落单人选。

景元帝的手指停留在袖口上,轻呵了声。听着是在笑,却又带着无尽的凉意。

惊蛰忒是多情。

“那就按你的意思办罢。”景元帝冷淡地说完,就抬脚往外走。

宁宏儒直到陛下离开,这才直起身。

按照他的意思来办……

呵呵,宁宏儒笑了笑。

这样的事,他的确最有主意。

不过……

陛下是故意的吗?

宁宏儒若有所思地看着景元帝消失的方向。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陛下似乎都不太愿意其他人靠近惊蛰,哪怕是宁宏儒与石丽君,也是如此。

……陛下就当真这么宝贝?

这已经不仅仅是玩具的地步,足以让宁宏儒浮现些许不妙的猜测。

宁宏儒开始胃痛,他决定要找石丽君一起纠结。

向来,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他可真是贴心。

“什么?”

惊蛰不知该不该庆幸,容九这话,是在他喝完水后才说的。

不然,他肯定要一口水喷出去。

这能不能算容九的体贴?

惊蛰欲哭无泪,“为何不能回去?”

他刚醒来,除了容九带给他的震撼外,惊蛰也曾仔细打量过这处地方,看着不甚华丽,总算不是那些叫人胆颤心惊的地盘。

他昏睡也没多久,听容九说,现在还是下午。

可惊蛰还是有些不太自在,许是因为小殿内过于亲密无间的接触,也可能是因为身上这床被褥的触感太过丝滑,更是因为……

他现在和容九同处一室,神经总是会非常紧张。

这不能怪惊蛰多虑,着实是容九看起来并没有……变得更理智的样子,眉间隐约有几分克制的癫狂。

他总有一种,容九好像刚刚杀完人回来的错觉。

在男人身上,有种怪异沸腾着的兴奋,仿佛正在血肉里燃烧,以至于气势锋锐,让他不敢直视。

可这样的容九,正在给惊蛰梳头发。

容九身上带着淡淡的潮气,好似在来之前已经沐浴过,头发也有清幽的兰香,非常好闻。

他坐在床边,正用梳子,一下一下给惊蛰通头。

惊蛰的头发毛毛躁躁,他自己是不耐烦打理,这一大把头发落在容九的手心,惊蛰都害怕什么时候脑袋给拽下来。

“眼下宫里混乱得很,黄仪结试图袭击皇帝,被御前的人抓了。而后皇帝带人包围了寿康宫,屠了寿康宫的侍卫,如今风声鹤唳,正在排查蛊虫的踪迹,你要是出去,会成为众矢之的。”

小殿内,惊蛰对蛊虫的吸引,着实明显。

容九不可能看不出来。

可他什么都没问。

这让惊蛰有些心安,却也有几分隐秘的担忧。容九有时,是不是太过相信他了?

就不怕,其实他也是虫巫,和黄仪结也是一伙的吗?

“不会。”容九像是惊蛰肚子里的蛔虫,“你不是女人。”

惊蛰这才想起来,虫巫传女不穿男。

他可还不够格。

……不过,容九这到底是怎么看透他心思的啊!

惊蛰有点羞恼。

容九说话的声音很好听,解释也非常合理,惊蛰应该感激他个寡言沉默的人憋出这么多话,可……

他感觉后背要在容九滚烫的视线下燃烧起来了,惊蛰有些痛苦地说道:“可我呆在这里,会不会……影响到你,御前的事情繁多,你怎这个时候回来?”

……头发,会不会因此被滚烫的视线点燃?

惊蛰的心里,已经开始天马行空地担忧起来。

容九顿了顿,平静地回答:“这是我在宫里休息的地方。无需去殿前,我受伤了。”

这是前后两个问题的回答。

惊蛰猛地要回头,被大手护住了脑袋,“头发。”

容九冷冷地说道。

哦哦,他的头发还抓在容九的手里呢。

惊蛰被迫维持那个姿势,却还是想转头看看容九:“你伤哪了?”

“手腕伤了。”

“怎么伤的?”

容九可疑沉默下来,惊蛰还以为容九的伤势非常严重,急忙说:“你到底伤哪里了,要是太过严重,还是得去寻太医……”

“咬的。”

惊蛰眨了眨眼,咬,咬的?

被什么咬的?

是那些蛊虫吗?

可他依稀记得,到了最后,那些蛊虫也没有冲破小殿。那是被什么咬的……

惊蛰记忆里一闪而过某个粘稠狂热的画面,好像是他被拖到什么地方去,然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顶在后面,吓得他直哭……

那时候……容九做什么来着……

血味,好似在喉咙里弥漫起来,再度回忆起那个可怕的气息,仿佛也想起那些晃动怪异的画面。

惊蛰的耳朵蓦地红了,尴尬地抠了抠手。

哈哈,原来是被他给咬的吗?

可他那个时候,有咬得那么严重?惊蛰磨合了下自己的牙齿,就算是虎牙,也没那么尖锐吧?

就在惊蛰抱着膝盖,陷入自我怀疑时,容九正慢条斯理地给惊蛰通头发,梳下来的头发,被他捡到边上,等通了一千次后,惊蛰已经被梳得昏昏欲睡。

容九拿起梳子,在边上沾了沾,又开始给惊蛰梳头发。

惊蛰含糊地说着:“不是已经梳好了吗?”

“只是通头。”

惊蛰对这些不太懂,揉着眼睛,任由着容九动作。

要是容九这两日能一直这么平静,那起码……比之前控制不住自己要来得好。

惊蛰:“容九,贵妃袭击陛下……是因为,太后吗?”

“黄仪结一家依附黄家生存,黄家被攻讦,对黄仪结不利。没有太后,她早晚也会这么做。”容九冷漠地说道,提起黄仪结的态度,丝毫没有这人曾是贵妃的敬重,“这动摇到她的利益。”

惊蛰敛眉,有些奇怪地说道:“难道这一次,黄家真的会,出大事吗?”

容九态度冷淡:“不至于彻底落败,黄家除开黄庆天外,也还有其他人当官。不过,黄庆天要是倒了,黄家也就没什么用。”

毕竟,黄庆天这个年纪,所提拔出来的下一批子弟,还没到中流砥柱的位置,这时候退下来,想要回巅峰,可不是那么容易。

关键的位置,从来都是抢破头。

少了一个,如秃鹫般盯着的人何其多,只会恨不得黄庆天更惨烈,怎可能还会捞他?

自然,也不是没有和黄家走得近的人,试图在这件事上活动一二,可到底,还是得归结于,那拿出来的证据太过清晰。

要搬到一座山,需得能翘起一个角。

而今,翘起角的撬棍,已经找到了。

容九:“惊蛰,先前你让我找的东西,已经找到。”

惊蛰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容九说的是,之前麻烦他去池子里找的东西。

他的脸上浮现某种异样的色彩,轻声说道:“那是什么?”

“想来,你对那东西是什么心中有数。”

惊蛰慢慢抓上自己的头发,将其扯回自己手中,手指穿插其中舒展着,似乎是在平缓自己的心情。

“我大概,有所猜测。”

他抬头,看着容九。

“当真与黄家有关?”

“是多封黄庆天的亲笔书信,全都与当年的事情有关。”

惊蛰抿唇:“那这些,和,这一次,黄家的事情,有关吗?”

“有关。”容九道,“皇帝手中,早有关于黄家的多种罪证。但从府上搜出来的,却也是最直接,相关的证据。”

惊蛰有点茫然地点了点头,然后沉默地坐在那里,眼神稍显空洞,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没有问,这证据是怎么到景元帝的手上,也没问,为何容九没有提前过问他……

惊蛰只是在发呆。

容九就慢吞吞地从他的手里抢回头发,继续给发尾抹着油油,直到每一缕都无比丝滑后,这才将头发给扎起来。

待惊蛰回过神来,他周身都是香喷喷的味道,熏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捂着嘴,闷闷说道:“容九,你到底是涂了多少呀?”

容九:“不多。”

惊蛰不信,自己伸手去抓,结果入手的,竟是好大一根辫,不对,是两根。

他拽着自己的俩辫儿,左一根右一根,沉默了。

“你这手法,是和谁学来的?”

为什么还是这种两股的呀,看起来好像女娃子哦!

惊蛰扯了扯,无奈地将头发打散,想要重新弄一遍,却发现,入手的触感和从前,确是完全不同。那柔润丝滑的感觉,仿佛不是自己的头发。

惊蛰惊讶地扯着发尾瞅了瞅,闻到了甜腻的香味。

容九将一个小罐子递给惊蛰:“往后沐浴完,可以用它多涂几次。”

惊蛰犹豫地说道:“这很耗时间。”

“能变黑。”

容九幽幽地说道。

惊蛰立刻把小罐子给塞到怀里。

他决定每次沐浴洗头后,都将头发狠狠地涂个七八遍。

待惊蛰将小罐子好生收起来后,容九才淡淡说道:“为何不继续问下去?”

惊蛰低着头,正在揪自己身上的落发,语气也就显得有些散漫。

“问什么?”

“你能不能出宫。”

漫不经心的话语,如同在提起天气这样的小事,却让惊蛰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了片刻,而后猛地紧握成拳,收在了怀里。

惊蛰轻声:“容九,你无端端说些什么呢?”

“黄庆天身上最大的麻烦,并非是那件贪污案,而是他插手国库,动了军需;然让他难以辩解,无法回避的开始,却是因为贪污案。贪污案事关岑玄因,倘若这件事,真的能够翻案,那自然……”

“当初岑家的事,是先帝的判决。”惊蛰冷静打断了容九的话,“就算黄庆天锒铛下狱,哪怕有部分的证据。的确是自我家搜出,可这些官员,哪个敢动先帝的判决?”

先帝已逝,追前人之事尚难,更别说,那还是天下之主。

惊蛰常年在后宫,对朝廷之事所知不多,可对他们会如何做……

却有着敏锐的判断。

他们不会。

他们也不敢。

岑家的事,除开惊蛰外,其余人等全都死去,而惊蛰呢,则是入了皇宫,成了太监。

就算岑家能够翻案,可惊蛰要是就此离开皇宫,一辈子也不过是个阉人的身份。可出宫与否,选择也并非在他手上。

“容九,我这样的人,是不能去想‘如果有可能’这样的事。”惊蛰的语气非常平静,甚至有些冷漠,“这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想象多了,人就容易产生妄念。

去思考一些不能有之事。

惊蛰从不会做这样的梦,梦得太过美好,摔死的时候也会更加惨烈。

惊蛰:“太后试图借由黄仪结的手刺杀陛下,此事落败,无疑会加剧黄家的衰落。如果一切顺利,黄庆天会锒铛入狱,岑家得到翻案,父亲尸骨得以下葬,而我呢,顶多得到些赏赐权当是安抚,此事,也就这么结束。”

至于出宫,不是不可能,可希望渺茫。

最大的可能,也不过是多有提拔。

出宫,也未必是好事。

若出了宫,身上系统的麻烦之处不说,惊蛰可还记得系统说过,景元帝会在疯狂中将所有的宗亲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呢。

而后铁骑入关,种种事情,就无需多言。

这还不如留在宫里呢。

不得不说,惊蛰将这事看到很透彻。

他所描述的画面,大部分正是有可能发生、或者正在发生的事。

他说完这些话后,似乎觉得,语气显得有些冷淡,不大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轻声说道:“不过多谢你,容九。如果不是你买下了院子,以及帮我找……”

“地契给了你,就是你的东西。会找到证据,也是因为你想找。”容九淡淡地说道,“这与我无关。”

惊蛰忍不住笑起来,那种克制的冷漠随之散去,变得有几分好笑,“可证据,总归是你,递到御前的。”他的声音十分笃定。

有证据是没有用的。

不管是父亲从前的经历,还是以惊蛰现在的力量,如果没有容九施以援手,就算惊蛰千辛万苦找到了证据,也根本找不到能够接受这份证据的人。

黄庆天是什么人物?

他可是太后的亲兄弟,六部尚书之一,下一个将要进入内阁,是名单上板上钉钉的人。

谁会相信惊蛰?

纵是当初岑玄因,手中握着这份鲜明的证据,却也根本无法给自己找到破解之法。

官大一级压死人。

岑家,如何能与黄家相比?

如果不是容九在这其中搭了把手,想凭借惊蛰自己将这份证据送出去,怕是比登天还难。

“我不喜欢,不要道谢。”

容九掐住惊蛰的脸,两根手指上,带着淡淡的香气,垂落下来的衣料,露出了手腕上素白的包扎。

惊蛰原本还要再说什么,可看着容九的手腕,一时间却是忘记,一下子抱住了他的手,“这是……你刚才说的伤?”

光看包扎起来的大小,就绝不是什么轻易的小事。

惊蛰蹙眉,有几分懊恼。真要和容九说的那么严重,连这么严峻的情况下还可以休息,那这伤口可得多重?

他刚才怎么没反应过来呢?

“这伤势都到小臂,你还说不严重?”惊蛰拧着眉,声音有些焦急,“这真是我咬出来的?”

他的牙口真这么好?

容九:“我咬的。”

男人的话,将惊蛰吓得抬起头。

“……你自己咬的?”惊蛰狐疑地说道,“你没事咬自己做什么?”

他的记忆里,的确没有太多关于咬痕的画面,可惊蛰是记得自己有抱着容九的胳膊磨牙的……当然,他也不相信自己真能狠得下心去咬那么严重……

可容九咬伤自己是为何?

容九微微勾起一个微笑,他的嘴唇有些薄,就算是笑,也很难给人轻松的感觉。有时看起来,更像是冷笑,带着挥之不去的阴郁。

惊蛰下意识后退,这是出于本能地反应,尽管他还不知道这动作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是……

“你一直在哭,哭得好生厉害,”容九眼底带着少许恶意,轻柔地说着,“为了不叫我过于冲动,合该好好约束自己才是。”

惊蛰的身体虽然后退,可手却还是停留在容九的身上,他下意识摸了摸伤口处,脸色有几分苍白。

“你……”

惊蛰面色微白,心里有几分懊恼。

这大概也和bu有关,如果没有这bu,容九也不会时时刻刻跟在他的身边,被引发过激的反应,又为了控制住自己……

“容九,往后,你没必要这么……”惊蛰顿了顿,“不是说不能克制,但非要这么自残吗?”

惊蛰也怕。

容九的感情太过暴戾,如果不加约束,他总有一种自己会被轻易碾碎的错觉。

可要他看着容九这么伤害自己,惊蛰心里也难受。

容九:“你该担心你自己。”

方才他的话,轻易勾起了惊蛰的愧疚心,仿佛是要讨什么奖励。可当惊蛰真的忧心忡忡时,容九却反倒不高兴,露出几分冰冷的压抑。

男人抽回了手,背在身后,冷冰冰地说道:“没有任何的戒备,没有任何的谋划,就贸贸然地跑出来,谁才是加害者,谁才是受害者,你分不清楚?”

惊蛰被容九劈头盖脸的一顿训,嘟哝着说道:“按这话说,你就是穷凶极恶的施暴者,那我合该离你远远的。”

容九的眉心微蹙,眼底一闪而过的幽冥,叫人看不清楚他的神情。就听着他慢条斯理地说道:“这话,本也是没错。”

惊蛰蹙眉,抬头看着容九就要说话,但见容九扯了扯领口,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莫名的冰冷冻结在他的脸上,以至于他说出来的话,都如同带着不化的寒冰。

“不过,不管你逃到哪里,就逃不开就是了。”

那阴恻恻的话语森然无比,仿佛要冻结人的血脉,连气都不敢大喘一声。

“你怎么……不对,我为什么要逃?”

惊蛰下意识想反驳容九那话,可是还没说完,却突然反应过来,怎可以掉进他话里的陷阱?

他根本没想过要跑。

容九露出一个和温和完全不搭边的微笑,言简意赅:“不,你会。”

惊蛰很想竭力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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