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仪结捂着血淋淋的下腹,挣扎地躺在湿漉漉的地板上,不断渗透出来的血液很快消失,不知被什么吞没。

她的脸色很白。

是那种褪去色彩的惨白。

正如容九说的那样,哪怕受了这么严重的贯穿伤,可是,她还是没有死。

伤口附近,有什么凝结成块的东西,正在蠕动着,修补着皮肉,那速度虽然很慢,但也确确实实吊着她最后一口气。

黄仪结另一只手,挣扎着抓向殿门。

她死死地盯着紧闭的殿门。

剧痛和寒冷让她忍不住呕出血,半昏半醒……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来着……

啊,她想起来,大概是从入宫开始,这个结局就已经注定。

黄仪结本姓不为黄。

她的母亲,是黄家的出嫁女,不过是庶出,嫁给了西南边陲的人家。

那户人家面上看着与外人和善,可嫁给的夫君其母是世代相传的虫巫,这般技艺,传女不传男,在黄仪结刚出生时,虫巫就看上了她,将她收为徒。

所以,黄仪结的奶奶,既是她的亲人,也是她的师傅。她从小就和蛊虫相处,和它们相依相存,比父母还要熟悉。

可娘亲受不了,她能勉强接受婆婆是个虫巫,却不能接受女儿也是如此。

那些被拿来试炼的,可也是活生生的人!

就算有些是事出有因,活该如此,可这样的事情到底有伤天和,过于残忍。

更别说有些人,不该如此。

在黄仪结十五岁那年,娘家派人来参加黄仪结的出阁礼,娘亲将这件事告诉了黄家人,然后……

并没有带来什么改变。

毕竟她的母亲也不过是黄家一个庶女,也不怎么值得看重,黄家顶多将这个消息传回去,上头没什么打算,那自然也就没了其他的可能。

那会黄仪结以为会一直这么下去,直到太后派来了人。

那应该是在几年后的秋日,黄家突然派人说,要她入宫,且要改姓为黄。

当时,奶奶驱动了所有的蛊虫与虫奴,那些僵硬的人体晃悠出来时,的确带来了许多的杀伤力。可到底敌不过黄家带来的大批武力。

那时候,黄仪结就认识到,蛊虫虽然强大,可要是对上真正的人潮,有再多厉害的手段都是施展不开的。

毕竟她们擅长的,并不是传染性极强的蛊。

而她的奶奶也不是那么疯狂的人,不可能炼制出那么多虫奴。

除非丧心病狂,不然他们根本无法跟太后的人作对。

为了父母和奶奶,黄仪结答应了入宫,也被接到了京城来,一路上的加强培训,让她迅速成为了一名仪态端庄的淑女,又顺利得以入宫。

太后让她入宫的目的,黄仪结也很清楚。

是为了景元帝。

在这件事上,太后和瑞王,有着不同的看法。至少,黄家虽会帮着太后带回黄仪结,却也为了瑞王警告太后。

太后……她真是个胆大的女子,甚至敢多次召集黄仪结入寿康宫,是觉得她不会对她下蛊吗……可能也的确如此,黄仪结不会拿自家人冒险。

听话,乖顺,然后,黄仪结将身边的人,一点点练成虫奴。

整个宫都是太后派来的眼线,还是有些难以忍耐的。

可在这么多事情之中,黄仪结唯独不想去的地方,就是乾明宫。

她入宫是为了景元帝。

可景元帝,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黄仪结数次和他接触,都有种这位已然看穿她的怪异感,可纵是如此,她也数次都朝着他下蛊……

然后没有用。

景元帝的身体里,似乎有一种极为强大的力量,不容其他东西的吞噬,只要是没那么强劲的蛊虫,进入身体后都会被其吞噬掉。

后来黄仪结才从太后嘴里知道,皇帝早年间被下过毒,身体内聚集着大量的毒性。

名为悲歌的毒,黄仪结的确知道。

它是蛊虫的克星之一。

中毒的宿主,就没见活过二十五。

景元帝竟活到现在不提,可又是怎么活得像是个正常人一般?

这种毒,只会将人折磨得不成人形。

黄仪结虽有不解,可这不关她的事,自打她猜到乾明宫里有驱逐蛊虫的味道,她就清楚,太后的几多算计,可能都落在景元帝的眼底。

她没有和太后提起这事。

只是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景元帝一直都没有发作。

……可随着景元帝对黄家发难,事态又有了变化。

黄仪结叹了口气,在大雨来临前,站到了乾明宫前,随后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是的,乾明宫内,的确有着无数能够阻拦蛊虫的味道。

可不是所有的蛊虫,都会被其阻拦。

比如黄仪结的本命蛊。

女人的眼睛变得微红,慢条斯理地朝着殿前走去。

“贵妃娘娘,陛下吩咐了,谁都不见。”拦着她的宫人虽客气,但态度很强硬,“还请您不要再往前走。”

这位贵妃还是自己来的,身边连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这怎么看都太奇怪。

贵妃的手轻柔地搭在宫人的胳膊上,朝着他笑了笑:“你要拦着我吗?”

宫人:“当然……不会。”

他的声音先是强硬,后而柔软,眼底也闪过一缕暗红。

贵妃笑了笑,松开手,漫步朝着内里走去。

一步,一步又一步。

贵妃平静地走进了乾明宫。

“唔哈……”

剧烈的痛苦,将她的意识从半昏迷中扯出来,黄仪结已经有些想不起来,她和景元帝是怎么出现在奉先殿……大概是因为乾明宫的味道,太浓烈。

哪怕黄仪结能够控制住蛊虫的躁动,可是蛊虫就在她的体内,这对她来说也是极为痛苦的事,而景元帝……

他体内的悲歌,是极为可怕的阴毒,想要越过悲歌的毒性彻底操控景元帝还需要时间,尤其是这乾明宫的气味浓烈,压制了蛊虫的发挥……为此,黄仪结才操控着景元帝和她一起离开。

选了奉先殿,不过是因为这里人烟罕至,根本不会有人来罢。

可惜啊,就慢了一步。

在感觉到游荡在后宫那些蛊虫开始失去联系起,黄仪结就觉察到不对。

而后,那个人就闯了进来。

……她就该一刀了结了景元帝。

为什么那个时候没有下手?

是因为皇帝看她的眼神古井无波,冷漠得好似尸体,还是因为……她也在害怕……

嘻……

就算如此,又怎么样?

有人拖起了黄仪结的身体,那种古怪的味道随之缠绕过来,叫她极其不喜……可是,就算皇帝再是狂傲……嘻……

他不还是,得在那个人面前俯首?

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

容九,容九……

他竟然在那个人面前自称容九!

黄仪结猛然睁开了眼,手指如鹰钩扣住了来人的胳膊。宁宏儒的脸出现在她的跟前,冷漠地扫了她一眼。

可惜的是黄仪结到底失血过多,就算她体内的蛊虫正在帮着她,也只能勉强吊着一口气,根本无法维持着她做出更多的反应。

“将她带走。”

“喏。”

全副武装的侍卫拖起黄仪结,消失在雨幕里。

宁宏儒,则是看向了那正在弥漫着黑烟的奉先殿,而后,又小心翼翼地望向远处那座不受影响的小殿。

终于,忍不住露出苦瓜脸。

陛下啊陛下,您怎么能把奉先殿也给烧咯!

是啊,容九,怎么能把奉先殿也给烧了?

惊蛰有点茫然,无措地抱住自己。

很冷,尽管他穿在外面的衣服被涂了桐油,瞧着很是防水,可在逃跑的时候,兜帽却是没有罩住。

他的衣服都湿透了。

好冷。

惊蛰哆嗦着,不只是为了这寒凉的温度,还为了不知从何而来的不安。

……大概,也和他身后的容九有关。

在后脖颈处来回摩挲的手指,带着某种危险的压迫。

而后,才终于松开手。

那凉意散去,惊蛰下意识追着容九看去,就见男人走到角落里,不知做了什么,在湿冷的小殿,骤然升起了一小把火。

骤亮的火光,让惊蛰不由得抬手挡住刺眼的光。

可火,是从何而来。

……而且在这座小殿内生火,当真是件好事吗?

这里供奉的可也都是皇亲国戚呀。

顿了顿,惊蛰放下手,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熟悉的味道。

那是,刚刚还在他身上的气味。

……是那些香。

惊蛰迟疑地,小步地往边上挪了挪,看清楚了那些在燃烧的木柴……怎么外表瞧着,和奉先殿的外金柱纹路,有点相似。

刚才,在点燃了奉先殿后,惊蛰似乎也闻到了相同的气息。

只那个时候,容九带着他离开奉先殿,无疑是主动朝着虫潮去,这几乎吓疯了惊蛰,整个人只往容九的怀里躲,根本没有心神去留意。

那些可怕的黑潮,一想到它们几乎爬到自己身上,惊蛰都吓得想哭出来。

呜呜呜……你们还是去找你们的母亲,不要来找我呀。

惊蛰低头搓了搓手,还是好冷。

“过来。”容九的声音冷冷响起,带着几分压抑,“将外面的衣服脱了。”

惊蛰有点犹豫,可寒冷还是驱动了他的双腿,让他朝着火堆走去。

他小心地在容九的对面坐下。

犹豫了一下,手指快速解开外面那层不怕水的衣服,将太监服都脱了下来,这才小心翼翼地靠近火堆。

热意涌来,惊蛰抹了把脸,好像是重新活了过来。

一抬头,容九又不知去了哪里。

他总是神出鬼没。

惊蛰抱紧自己坐在火堆边上,有些沉默地看着跳动的火光。

连容九什么时候回来,都没看到。

“在想什么?”

清冷的嗓音响起,因为太过熟悉,以至于惊蛰的回答,几乎是脱口而出。

“为什么要烧了奉先殿?”

他说完,抬头看着容九。

只见容九手里端着木盆,也不知是从何找来的,而后放下,慢条斯理地解开自己的外裳,一边动作,一边淡声回答:

“你不是害怕那些蛊虫,奉先殿重建后,内外金柱,墙壁与瓦片,全都淬上特制的香,将其点燃后,可以尽可能多地驱逐掉那些蛊虫。”

容九的解释不可谓不详尽。

……说起来,这件事,惊蛰也是知道的。

他当初,通过直殿司的三等太监考核,其中一个考核,不就是来清扫修缮后的奉先殿吗?

惊蛰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件事。

“……可,那是奉先殿。”他抱紧膝盖,“你就这么烧了,难道陛下不会……追究你的责任吗?”

惊蛰的声音发飘着,带着几分难以抹去的惊疑:“为何,贵妃娘娘,想要杀了你……”

黄仪结要杀的人,不应该是皇帝吗?

为何会是容九?

黄仪结那个时候的态度,也很是奇怪,就好像他说出来的话,十分可笑……但,这有什么……不对吗?

惊蛰敏感的神经疯狂地跳动着。

无数个为什么,把他弄得一团乱,甚至……

嗯?

惊蛰猛地回过神,就发现他的脚被人抓住。他茫茫然地看去,容九已经将外衣脱下,外侧铺在地上,侍卫服干净的内侧朝上,而后,惊蛰被除去鞋袜的脚,就被安放在衣服上。

另一只脚也被抓住,重复了相同的步调。

惊蛰低头看着自己脏兮兮的脚,又看着容九原本还算干净的衣服被自己踩出污痕,再多的疑窦都在那瞬间飞走,他整个人胀红了脸,羞耻感莫名倒涌,将他弄得声音都在发颤:“容九,你做什么呢!”

容九正在慢条斯理地挽着袖子,闻言看他一眼,“给你洗脚。”

“我不用,你干嘛!”

惊蛰急急说道,就要把脚收回来,却被男人扣住了脚腕,死活都抽不动。

容九:“你不是害怕那些蛊虫?”

他温凉的话里,带着几分上扬的疑惑,好像这是什么难以发觉的事。

惊蛰颤巍巍地点头:“……但那,和你要做的事,有什么关系?”

容九的语气有些古怪,慢吞吞地说道:“哈,没有发现吗?”

另一只手,手指朝下点了点。

惊蛰困惑地低头,这才发现,他被脱下来的鞋袜,全都被丢到火堆里,火焰滋滋作响地炙烤着,而鞋袜的形状,发生了奇异的扭曲。

然后,从鞋底涌出了许多黑虫。

它们在火焰里疯狂乱窜,可是火焰,与这香味,是它们天然的克星。

惊蛰头皮发麻,整个人都僵在原地,耳边好似能听到什么窸窸窣窣的惨叫声,那些声音在叫嚷着。

而鞋底里居然藏着这么多可怕的蛊虫这个事实,已经将惊蛰吓得要疯,两手捂着自己的耳朵哆嗦着,连话都说不出来。

容九抬起惊蛰的脚,刚才惊悚的画面,已经打碎了他所有的防御和抵抗,男人得以轻易地擦洗着惊蛰的脚。

诚然而言,惊蛰的脚并不好看。

这是一双操劳的脚。

正如惊蛰的手指,都长得厚厚的茧子,唯有如此,才能支撑起这具单薄的身体在各处奔波。

冷白的手指从脚腕摸到脚底,将每一处的不平都抚过,在几处觉得有趣的地方,又逗留了更久的时间,连几根脚趾都被掰开来查看,最后才一一擦了个干净,放在地上衣物的干净处。

当容九抬起另一只脚时,惊蛰总算,总算从那令人发疯的画面里找回了一点点冷静,吞吞吐吐地说道:“容九,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好了吧?”

他刚才的确很害怕。

惊蛰原本以为,他出来时,在自己身上涂抹那些香灰,就能够阻止那些黑虫往自己身上爬。

事实上也是如此,它们遇到他的时候都在四处逃窜,除了后来……

被bu所吸引后。

可惊蛰崩溃的是,他根本没发现鞋底藏了那么多的蛊虫。

一想到自己刚才就是踩在它们的身上四处乱走,他不止鞋袜不想要,就连这双脚都不想要了。

“无事。”容九的声音还是冷冷淡淡,“洗完,就不在了。”

他没有答应惊蛰,却是说起了别的话。

奇异的是,他好像知道惊蛰在害怕什么,主动提及了这件事。

惊蛰忍了忍,还是没法眼睁睁瞅着容九给自己洗脚这个画面。

虽然这也不是第一次。

可上次,分明没有这么强烈的羞耻感,也没有这种……

奇怪的氛围。

是因为刚才的蛊虫?还是因为容九单膝跪在他身前的画面?

惊蛰总有一种强烈的错位感。

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如此快,甚至有点模糊的感觉,他抱着已经逐渐温暖起来的身体,嗫嚅地说道:

“那,其他的衣服上,还……会不会有?”

“不会,你出来时,涂了那香,它们天然会避开。”容九的声音里带着意味深长,“正常来说,它们连藏鞋底这种事都不会做,看来,它们过分钟爱你。”

这一句话,如同猛然炸开的雷霆,让惊蛰的身体哆嗦了一下。

他勉强扯开笑,“怎么会……它们的主人,不是贵妃娘娘吗?”

“你猜到了?”

“我又不是,傻子。”

“这么大的雨势还跑出来的,不是傻子是什么?”

惊蛰忍不住反驳,瘪嘴说道:“我又不是无的放矢,才来的。云奎说,杂买务外都是黑虫,我觉得古怪,又想起你的香能驱虫,给了他们一些,又给自己涂上,这才出来的。”

容九冷淡地抬眸看他:“你都知道穿上防水的衣物,就没想过,过大的雨势会洗掉气味。”

若不是因为惊蛰是用涂抹香灰的方式,就这么大咧咧出现在宫道上,早晚被啃了个干净。

惊蛰:“……那杂买务怎么没出事?”

“宫人不是她的目标。”容九淡淡说道,“她让蛊虫倾巢而出,只为了能够给皇帝致命一击。”

皇帝。黄仪结。

惊蛰的心好似被重重敲击了一下,心头有着雾沉沉的重压,他模模糊糊有着个可怕的猜想,却始终没有凝聚成形。

到底是真的猜不透,还是不愿意细想下去……惊蛰也很难分清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想问,黄仪结为什么要杀皇帝,奉先殿内,为何重建时会掺进那么多特制的香?”

这虽不是惊蛰最紧迫想知道的事,可他还是用力点了点头。

这都是显而易见的问题。

“从前,皇帝制作了一批沉香,里头蕴含着能够驱散蛊虫的气味,我送你的那香里,也有类似的作用。奉先殿的‘意外’重建,只是起了个,有备无患的作用。”

惊蛰既然想听,容九的解释,也足够详尽。

只是,虽选在了奉先殿。

可不管是一力主持的宁宏儒,还是最开始决定选址的景元帝,都没想过真的要让其烧起来。

毕竟,那是奉先殿。

“黄仪结,是太后特地弄进宫来,作为后手用的。她想让皇帝早点死,免得阻碍她儿子的路。”容九将惊蛰湿漉漉的脚放在膝盖上,慢条斯理地擦着,“黄仪结呢,为了家人,也答应了这个交易,所以今天,黄仪结闯入了乾明宫。”

毕竟,景元帝动了黄家。

这不仅是动摇了太后的根基,同样也是动了黄仪结的命根子。

惊蛰瞪大了眼,没想到贵妃居然会这么胆大。

“她的蛊虫,能够控制人吗?”

“嗯。”容九平静地说道,“她的本命蛊很厉害。”

惊蛰:“那整个乾明宫的人……”

“或许死了,或许还有活着。”容九不紧不慢地说着,“不过,皇帝应当没死。”

惊蛰:“……你提起皇帝的语气,能再随便点吗?”

那可是景元帝,那是皇帝耶!

他瞅着容九,有种他迟早有一点会死在这张嘴巴上的错觉。

惊蛰刚这么想,身体就猛地被一双强有力的胳膊抱起来,吓了一跳。

他身上里衣沾湿的地方,已经被火堆烘得差不多,浑身都暖洋洋的,此刻被抱起来走动,就有一种上下不着地的恐慌感。

惊蛰刚晃了晃脚,就听到噼里啪啊的声响,许多东西被扫下了地,而后他被放上了……

供台。

惊蛰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桌子瞪大了眼,惊恐地回头,果不其然就看到包括慈圣太后在内的牌位,正幽幽地回望他。被容九扫下来的,竟是这张供台上的供奉。

惊蛰简直要晕过去,真是如坐针毡。

“没有其他要问的吗?”

非常体贴,非常温和,就好像能够感觉到他还有未尽的话,没有问。

容九的语气幽幽,近在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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