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如瑞王的猜测,当他伤势大好,在朝堂上请求归去封地之时,景元帝并没有压着不放。

“瑞王既是如此归心似箭,那寡人也不好再压着不放,自是会答应的。”景元帝似笑非笑,居高临下地注视着瑞王,“还望瑞王一路,平安。”

瑞王离开京城,是大事,也是小事。

关乎礼部等诸位官员,自然是忙得人仰马翻的大事,可对其他人来说,那也只是一个饭后闲谈的趣闻。

街头巷尾的百姓,只是匆匆听了几句,又开始埋头,过着自己平凡的小日子。

路边,有个十来岁的小丫头,正抱着一匹布料往回走。

听到茶摊里有人在说起瑞王的事,她不由得停下脚步,仔细听了听。

这外头百姓,最喜欢的就是在闲暇的时候,茶楼酒馆里买上一盅茶,一壶酒,然后听着说书先生讲书,要是京城出了什么大事,也有许多人会聚集在这,说着自己知道的,各不相同的说法。

而这外头茶摊,就是次一等的选择。

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吹起水来,就更加天马行空,没几句准话。

“听说,瑞王这一回,是被吓出京城的,嘿嘿,那刺杀的事,到现在都没个苗头!”

“要我说,这害怕也是正常的,要是你自己不害怕?听我小姨的孙子的邻居说,瑞王府外戒备森严,连一只鸟都飞不进去!”

“这到底是谁看瑞王不顺眼啊……这位王爷,平时也是个好的,我去年差点没饿死,就是吃了他家开的施粥……”

“我也是。”

“对对对,瑞王是个好的,说不定,是上头那位……”

“去你的什么都敢说,这位脾气是坏了点……但是,也比先头那位好呐!”

众人意见不一,这茶摊就开始争吵起来。

景元帝在民间的风评,倒是比在文武百官里要好上不少,他残忍的名头虽然外露,也很有风言风语,可这日子过得好与不好,这些百姓心里有数。

好嘛,就是挣扎着,还能活。

不好呢,就是挣扎着也活不下去。

这根本无需多想。

而茶摊外那个驻足偷听的小丫头呢,在茶摊里开始吹捧起瑞王的时候,早早就走了,自然也没听到后面的争执。

她轻巧地跳过地上的污水,然后穿行过一大片阴暗的巷子,越走越远,最后拐进深处的一条巷道。

这巷道比别处还要暗,弥漫着潮湿的气息。

可是这里的几户人家都收拾得很干净,每家每户的门外,都挂着些东西在晾,见到小丫头回来,还会在敞开的庭院里打个招呼。

小丫头也笑眯眯地回应,最终抱着那匹布进了屋。

屋内,有时不时的咳嗽声。

小丫头放下布匹,高兴地说道:“阿妈,今天徐掌柜的说,我们这批女工上手很快,每个人都扯了一匹布,虽然是染坏的,可是也能用,我等这几日空下来,就给你做身新衣裳。”

被称作阿妈的女子,是个四十来岁的妇人。

正从屋子里走出来,她的一条腿有些跛,走得并不快,摸着小丫头的脑袋,轻声说道:“你给自己做衣服就好,给我扯什么,我又不贪新鲜。”

小丫头摇了摇头:“可是阿妈已经许久没新衣服,我在铺子里,总是能攒下更多的布头。阿妈,反正衣服是我来做,我不听你的。”

她笑嘻嘻地捂住自己的耳朵。

妇人长得很漂亮,只是过于劳累,才显得岁数大了,不过她一双眼睛,仍是明亮,温暖地看着女儿。

“是阿妈没用,要我家良儿年纪小小,就要去做工。”

良儿忙摇了摇头,亲昵地抱着妇人的胳膊。

妇人的身上有一股香甜的酱香味,那是她每日去帮工的厨房里,常会有的味道。良儿满足地叹了口气,“就算给我一百两我也不换,我要和阿妈永远在一起。”

妇人拍了拍良儿的小脑袋:“什么永远在一起,等再长大些,你是要嫁人的。”

良儿:“阿妈,我不嫁人。”

她噘着嘴,将自己在茶摊听到的话,告诉妇人。

“只要想到他们还活着,还活得这般好,我就……我就气不过。”良儿垂下头,一想到去世的父亲,再想起被迫入宫的兄长,那恨意就无法压制,“我才不想嫁人。”

柳氏叹了口气。

何其有幸活着,又何其不幸活着。

她心中何尝没有恨?

“哈湫,哈湫,哈湫——”

不知为何,近来惊蛰,总是时不时就要多打几个喷嚏,也不知是不是哪里受了寒。

他揉着红彤彤的鼻子。

不过,等到明日,他就顺利入了直殿司,也在直殿司有了自己的位置。

以后,他就不用穿行过那么长的宫道,去北房歇。

惊蛰正式离开后,陈明德并没有立刻再要人,一来,最近北房的人员调动有些频繁,二来,三顺私底下和惊蛰说过。

他觉得陈明德的身体不太好。

陈明德几年前生的那场重病,到底影响了他的身体,每次到了秋冬,就很难熬。

惊蛰闻言,也不知要说什么安慰三顺。

比起北房的其他人,三顺是把陈明德当做半个父亲那般孝顺,越忠厚老实的人,越是惦记着这份情谊。

惊蛰:“你也别担心,德爷爷是个好人,总会平平安安。天气冷的时候,你多看顾点,若是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三顺用力点了点头。

而后,这老实人犹豫了一下,不知是想说什么,但似乎觉得不合适,吞吞吐吐了好一会,才轻声说道:“你小心点,明嬷嬷似乎,非常不喜欢你。”

惊蛰挑眉,明嬷嬷不喜欢他?

明嬷嬷不喜欢北房,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可是单独点出来,特地不喜欢谁的,倒是少有……

他什么时候得罪了明嬷嬷,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要说明嬷嬷,她已经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自打先前的荷叶去世后,私底下宫女们也和她离了心,就算她的权势比宫女们大,可这到底是北房。

她再怎么耀武扬威,许多事情,宫女们还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偷懒的。

而导致明嬷嬷如此,是因为……刘才人的事?

那都是去岁的事,惊蛰都快忘记了。

但仔细思索,刘才人出事,御膳房总管被杀,换了朱二喜上来,而后,明嬷嬷就晕倒过去,还是当时的荷叶来找惊蛰,才让大家知道的。

明嬷嬷和刘才人有什么关系,惊蛰是不知道,但明嬷嬷当初差点把惊蛰当棋子献出去,肯定和刘才人这件事有关。

她是个无利不起早的性格,如果不是这件事对她有利,她肯定不会这么做,也意味着……当初,她是想借着这件事巴结刘才人?

可刘才人死了,惊蛰也没去御膳房,她的关系网断了?

惊蛰思忖了片刻,把明嬷嬷的怨恨猜了个七七八八。

可这纯粹是明嬷嬷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后来还逼死了荷叶,眼下这是捉着北房的人发泄还不够,更要把矛头对准他吗?

惊蛰:“我现在已经不是北房的人了,她就算想指使我做事,我也可以不听她的,你且放心。”

他安慰好了三顺,转头去问明雨。

明雨很爽快地说道:“你说得没错,明嬷嬷最近的确很折腾人,不是让我们清扫各门各户,就是不许我们回屋,只许我们在主子们外头伺候,反正折腾一大堆,连德爷爷都惊动过。”

惊蛰:“明嬷嬷有特地针对过谁吗?”

明雨摇头:“单独针对谁倒是没有,不过我听说,现在的这个荷叶,又换了菡萏的位置,去伺候明嬷嬷了。”

惊蛰敛眉:“你自己小心些,莫要让她注意到你。”

明雨颔首,明嬷嬷最近有点疯癫,他们自然心中有数,不会自己去撞枪口的。

陈明德的屋内,常年关着门窗。

空气不怎么流通,也就让屋内的气息不怎么好闻。

明嬷嬷从前很嫌弃,也很少来。

今日屈尊过来,坐在陈明德的右手边,用帕子捂住了鼻子。瞧着像是嫌弃的模样,可是那帕子,也等同于捂住了她有些僵硬的脸。

明嬷嬷那半边脸,自从气过头,发了一场大病后,已经好不了了,时常是僵硬麻木的模样,和另外半边形成鲜明的对比,也彻底断了她的出头之路。

这后宫想要爬到高位,无需多么好看,可最起码这脸上外头不得有什么毛病,明嬷嬷这毛病直接就在脸上,已是完全不可能。

陈明德闷闷咳嗽着,声音沙哑:“明嬷嬷难得登我门槛,难道就打算一直这么坐着不说话吗?”

明嬷嬷捂着鼻子,嫌恶地说道:“你这屋里,还是这般多臭味。”

陈明德哂笑,自顾自吸着鼻烟壶,长长吐了口气,像是没把明嬷嬷的话放在心上。

久了,明嬷嬷自己也坐不住,主动说道:“陈明德,你难道真的打算在这北房里,窝一辈子?”

“明嬷嬷不是早就知道我心无大志,没打算往上爬吗?”陈明德淡淡说道,“现在我在这里,有人伺候着,衣食无忧,也没什么烦恼,还要再折腾些什么呢?”

明嬷嬷阴阳怪气地说:“我竟是不知道,原来你是这般大度的人。”

陈明德心鬼着呢,一听明嬷嬷这么说,当即就笑了起来。

“原来,你是为了惊蛰来的。”

他动了动手指,将鼻烟壶放下。而后抬头看着明嬷嬷,浑浊的眼珠子瞧着有些吓人。

“那你知道我心量狭窄的同时,难道不知我这人,也有恩必报?”

当年惊蛰,怎么说,也是救过他。

明嬷嬷:“什么恩?就他当初那点本事,要是真的把你给治死了……”

“可我还活得好端端的。”陈明德一旦知道明嬷嬷的心思是为何,就不想和她多聊下去,“我不知惊蛰到底如何得罪你,可他现在已经不是北房的人,你没资格管他。”

明嬷嬷气得脸皮子微抖,厉声:“冥顽不灵,怪不得陈安能当上大太监,而你,只能在北房里徒困半生,真真是废物!”

陈明德被她这么羞辱,反倒是笑出声来。

“明嬷嬷,而今你,岂非也在这北房里?”他略有得意地抬手,“也是一眼望得到头。”

明嬷嬷气得摔袖离开。

等明嬷嬷离开后,陈明德的脸色当即沉下来,他摩挲着手边的鼻烟壶。

良久,才自言自语。

“我和陈安那点芝麻烂谷子的事,都多少年了,柴苏明是怎么知道的?”

柴苏明是明嬷嬷的本名。

陈明德皱眉,自打刘才人和钱钦接连出事后,柴苏明就一蹶不振,后来荷叶的死,和她肯定也脱不了干系。

只是陈明德懒得管。

荷叶本来就是她的人,明里暗里也帮着她做了不少事,两人不过是沆瀣一气。

只是……原本已经像是认了命的人,又开始走动起来……

是谁,又接触了她吗?

她挑动陈明德对付惊蛰的意图实在太过明显,因为太显眼,所以反倒可能只是伪装,藏在底下的目的,可就不好查了。

陈明德叹了口气。

毕竟如他所说,他的的确确,是再没了雄心壮志。不过都被人这般上门,这把老骨头,到底还是得再动一动。

他是不爱动了,可不是死了。

忙忙碌碌到了九月,太后的病好了,后宫一派祥和,前朝也是平静无波,难得有这般平静的时候。

就在这个平静的,寂静入冬的九月。

惊蛰染了风寒。

起初只是几个喷嚏,算不得重,断断续续了好几天,容九来时,捏着他的鼻子看了看,让他多穿几件衣服。

惊蛰是应下了,可他毕竟还要做事。

干完活,便是一身汗,有时图凉快,就没那么时刻惦记着,结果,原本只是一点小小的症状,就严重了起来。

待到今日起来,已经发了低烧。

云奎见此,特地去给惊蛰告了假。

有他出面自然好说,惊蛰就在自己屋子里待着。

和他一块住的,是慧平。

他担心惊蛰昏迷了没意识,特地将热水放到他床头,还预备着时不时回来看一眼,这才担心离去。

不管是云奎还是慧平,并没有因为惊蛰染病而反应过大。

惊蛰将此记在心里。

毕竟这后宫里,其实谁都怕生病。

不管是谁,都只能靠自己熬过去。要是没撑过去,那可没什么好下场。

所以,他们也会忌惮那些生病的人,惊蛰要是再严重些,就可能被挪出去。

“挪出去”这几个字,说的是挪出皇宫,去内城。

只不过这人出去,想要回来,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谁知道是会死了,还是被人忘了,再也回不来。

惊蛰的喉咙疼,闷闷咳嗽了几声,将被子卷得更紧,呼吸的炙热,让他的头很晕。有时冷,有时热,好像有一把火在身体内燃烧。

他很少生病。

极其少。

虽在云奎的眼里,惊蛰是生过几次病了,可实际上,他的身体倍儿棒,一直都很康建。

除了刚进宫时病过一场,之后就再没有生大病过,无病无灾到了今日。

难得一病,就气势汹汹。

惊蛰半睡半醒间,捂着额头……再过两日,是……容九要来的……日子,不知那个时候……他还……

他没想完,就睡了过去。

昏昏沉沉,也不知睡到了几时,再醒来,是被喉咙的干渴给弄醒。

他喉咙干得很,嘴巴抿了抿,却意外发现唇边有点湿润,好似是有人给润了润。惊蛰舔了一下,湿漉漉的感觉,让他更加渴。

额头湿凉凉,一摸,原来是块沾湿的布。

是慧平回来了?

他刚这么想,一双胳膊就从边上探来,将惊蛰给抱坐起来,这猝不及防的动作,和熟悉的力道,让惊蛰脱口而出:“容九?”

他以为自己的声音很大,其实只有嘶嘶声,勉强气音能听到些许。

容九一言不发,只是将床边的白碗递给他。

那正是惊蛰渴求的水。

可惜是黑乎乎的药。

惊蛰犹豫了一会,秉持着药汤也是水的想法,双手软绵绵地抱着白碗,咕嘟咕嘟地往下灌。

抱着一种视死忽如归的态度。

噫惹,呕。

这药也太难喝了。

惊蛰刚喝完,差点没吐出来,容九眼疾手快塞了颗糖进嘴里,软绵绵的,入口就化。

甜腻的味道冲散了嘴里的药味。

容九将白碗给拿走,惊蛰的声音总算恢复了些,尽管还是嘶哑:“你怎么会在这?”

他似乎对容九总有这样的惊叹。

总有种,容九可以随时随地,出现在任何地方的神奇能力。

……让人有些安心。

“你的脉象,说是殚精竭虑,忧郁多思,太过耗神,这才有了病因。”容九的声音带着一股平静的凶狠,好似风平浪静的海面下,实则已经惊涛骇浪。

超凶。

惊蛰本应该有点害怕。

可见他缩了缩脖子,生病发红的脸上,竟还有一点甜滋滋的高兴:“我从前在宫中生病,只得一个人躺在角落里,那时就在想,要是有人能来看我,该多好。”

没想到这一睁眼,容九就在身边。

容九难得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当即气笑了,伸手滑进惊蛰有点松散的衣襟内,朝着他的胸口狠狠一掐。

惊蛰嗷呜了声,要是有毛,浑身上下的毛毛都要炸开了。

“还高兴吗?”

这声阴冷得好似地府使者,轻易就能将人的魂魄勾走。

惊蛰本来就虚弱,一惊一乍后,更加柔弱地躺倒在容九的怀里呜呜,“我都病了,你还……你还乱来……”

惊蛰哽咽,委屈吧啦。

容九的额角蹦出青筋,凶恶地瞪着惊蛰,颇有种他再说话就要掐死他的冲动。

惊蛰默默想从容九的怀里爬走,又被拽回来。

“浑身湿哒哒的,想跑哪去?”

容九的表情重归冷漠,将人禁锢在身上,随手给他擦了擦后背的汗。

随着他的动作,惊蛰反倒安静下来。

容九很不熟练,看得出来是第一次做,有点粗暴,有时还会弄疼惊蛰,而后又阴冷着脸,暴怒了片刻,也不知在对什么生气,又压着脾气,将惊蛰翻来覆去折腾。

擦完,将巾子丢在地上,将惊蛰翻过来,却见他已经默默淌着泪。

容九似乎在极短的时间内,已经知悉人在病中低落多忧的情绪,只是忍耐地叹息了声,“哭什么哭?”

惊蛰吸了吸鼻子,趴在容九的心口,“我想家里人了。”

容九的笨手笨脚,让他想起了父亲。

他年幼时,也有段时间经常生病,父亲不让娘亲看着他,生怕她也累倒了。自己白日去干活,晚上就整夜守着他,给他擦汗,换衣服,喂药……也是这样粗鲁,可笨拙里,也透着浓浓的关切。

惊蛰有些模糊地想,他已经有点记不清家人的模样了。

容九长久地没说话。

等惊蛰回神,抬头往上看,才发现容九的表情有几分古怪,像是暴怒的前兆,又非常隐忍克制,只在嘴角绷紧成直线这点上,隐约看了出来。

“你把我……当父亲?”

惊蛰:“……”不是,你这理解能力是怎么回事?

你想当我父亲,问过我乐意吗?!

惊蛰气急败坏,张牙舞爪,恨不得把容九的嘴巴堵住:“我可不想多个爹!”

哪有伴儿当爹的?

容九的脸色原本不好看,似乎这是什么不可触碰的禁忌。可瞧着惊蛰这般,好似病气也从身上褪去,不由得挑了挑眉。

爹嘛……也不只是一种……

“你要是想认我做爹,也不是不行……”容九意有所指地说道,“只不过做儿子的,得好好孝顺为父……”

惊蛰尽管没怎么听懂容九的意思,却还是卷着铺盖,默默从男人的身上滚下去,背对着他将自己卷成一颗球。

娘说,耳朵痒痒时,是脏东西。

不能听。

容九任由着惊蛰团起来。

温凉的视线,缓缓落在他的后背上。

在惊蛰没看他时,男人的神情冷漠得可怕,嘴唇紧抿着。

一瞬间就好似从一个人,变作了残忍阴郁的暴君,如墨的眼底,闪烁着某种扭曲的恶意。

这其中,夹杂着一种极度自私,又可怕的欲念。

当他跨过门槛,看到床上病得一塌糊涂,迷蒙着呓语的惊蛰,他心中涌现出的第一个念头却并非怜惜……而是异样的满足。

惊蛰若是一直这般令人怜弱,脆弱地栖息在触手可及处……弱小,可怜,虚弱地吐息着,柔弱无力地依靠着他的躯体,如同攀爬巨木的藤草……

扼杀他。

是一种甜美的诱惑。

容九轻轻摸上惊蛰的后脖颈,触手的冰凉让他沉默了片刻。

而后暴跳如雷地将惊蛰拖过来。

湿冷的身躯贴在心口,在这时候,容九的身体竟是比惊蛰忽冷忽热的身子温暖太多。他压着惊蛰的后脑勺,将几乎没用的挣扎压了下去。

“睡觉。”

惊蛰听着容九阴郁冰凉的语气,好似还听到磨牙声。

坏习惯……惊蛰晕乎乎地闭上了眼……好暖……

他意识沉了下去。

是好久好久没有过的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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