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这病,来得急,去得也快。
翌日,醒来这人已经好了大半,如果不是摸着额头的湿布,他都险些以为自己在做梦。
慧平高兴极了,坐在他身边给他擦汗。
“昨夜我被管事的叫去办事,清晨才回来,都担心坏了,可没想到,你居然醒了。”
惊蛰坐起身来,抓着湿布,有心问慧平有没有看到容九,再一想,以容九这般模样,要是慧平看到了,不可能会不说。
“我的身体还算不错,你就别担心了。”惊蛰笑了笑,声音还是有点沙哑。
抿了抿嘴角,似乎还有点甜。
慧平立刻说:“我看了,桌上放着的,是药,不知是谁给你送来的。”
边上还放着些蜜饯,一看就不是他们自己的。
惊蛰笑了笑,“该是一个朋友。”
慧平:“可能是我来晚了,也没见到。不过既然是药,你还是快些喝了吧。”他把白碗端了过来,惊蛰有了之前的教训,捏着鼻子一口给闷了。
那恶心的味道,熏得他想吐。
慧平赶忙把蜜饯塞给他,又拍着他的胸口。
“诶,你这身衣裳,好似也换了?”
这入手的感觉,一碰就截然不同。
惊蛰低头一看,这入手丝滑的触感,可不是宫装的材质。
“可能,也是他换的?”他迟疑地说道,“浑浑噩噩的,不怎么清醒。”
容九来照顾他这事,惊蛰自己都晕晕乎乎。
那时在发烧,还做出了一些奇怪的动作,好像……容九还要做他爹,后来惊蛰扯着里衣发疯,说热得受不了……等等,等等的画面,再次浮现时,惊蛰的眼神是惊恐的。
他的形象……
丢脸丢到家了。
慧平不是那种多想的人,看惊蛰的脸仍然爆红,就说道:“反正云奎也给你告了几日的假,你再多睡睡,现下也不多么忙,别惦记着。”
惊蛰想起容九说的脉象……多思多虑?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点。
大概也是改不过来。
他朝着慧平道谢,慧平憨厚地摆手:“不算什么,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既是醒了,还是得多吃点东西,才能好生养病。”
慧平出去后,惊蛰抬手碰了下自己额头。
微热的触感,没有先前那么滚烫。
到底是一点点好起来了。
不过……容九到底是怎么知道他病了?
昨日不是逢五之日。
他摸不着头脑,听了慧平的话,老实躺下休息,他再不敢忽略自己的身体,宁愿多加几件衣服,都不贪凉了。
两日后,二十五日,容九没来。
但郑洪送来了一大包东西。
惊蛰看到郑洪进来时,很是诧异,他彼时正在床头吃着朝食。他自觉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估计明天就能去上值。
“你来作甚?”
他看着郑洪提着大包小包,警惕地说道:“来就来,送什么礼,我可一文钱都不出。”
郑洪这人太抠门,他带来的东西,难免坑钱。
郑洪翻了个白眼,无语地在惊蛰的床边坐下:“这是有人托我送来给你的,说是今日不得空,让我转交给你。”
逢五,不得空。
这两个词一出来,惊蛰就知道是容九。
他有点失落,但更好奇容九是怎么知道郑洪的,说来,容九知道关于他的事情……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正当惊蛰思考这个问题时,郑洪已经解开包袱,开始往外掏东西。
两套做工精良的里衣,外加两双鞋,顺带还有一床崭新的棉被,厚实得很,像是新打的棉花。
这就是大包里的东西。
小包呢,一摊开,里面滚了不少瓶子出来,各个和之前的相同,但贴了不同的字条,一一写了这是什么。
有些是药丸,有些是药膏。
除非急病,预防不时之需,已是足够。
容九送的这些东西,超乎惊蛰的预料,依着容九之前不接地气的脾性,若是要送,怕是会送一些珍贵的东西,没想到都如此实在。
都是能用得上的。
像是找了谁取经?
郑洪啧啧称奇,翻了翻,“这一整套下来可不便宜,说真的,真是你朋友?不是你相好?”
惊蛰淡定地说道:“你不是见到人了吗?做什么来问我?”
郑洪:“那可没有。是马泰那小子给我拉的,说是想通过我送东西。我寻思着什么玩意还需要通过我,结果一瞅,可不得通过我嘛。”
他连真人长什么模样都没见到。
郑洪送来的东西,还可以推托是惊蛰让他去买的,可要是其他人转送给惊蛰,那就可以说是私相授受了。
有些规矩说麻烦是麻烦,但想规避,也不是没门。
上头有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是过去了。太过刻薄,手底下的人也没得活。
郑洪挣的钱,多少是靠这个。
他翘着二郎腿,嗤笑了声:“倒是这么多年,除了进宫那会,就没见你这么狼狈过。”
惊蛰板着脸:“生病是人之常情。”
“我看你这病,纯粹是闷出来的。”郑洪摊手,“寻常人,要么喜欢吃,要么喜欢玩,总归有个喜好。你呢,你喜欢什么东西?”
“我喜欢……”
惊蛰微顿。
郑洪看他说不出话来,摇了摇头:“得了,你好好养着,过几天我再来看你,东西收好了。对外,我会说,都是你托我买的。”
他挥了挥手,就出了门。
惊蛰有些虚脱地靠在床头。
看似恢复了,可这身体还是无力,他捏着软绵绵的胳膊,思索着郑洪的话。
他喜欢什么呢?
小时候,惊蛰喜欢读书,每次读完书,娘亲就会给他香香的糕点,父亲回来,还会将他举高高。再大些,他喜欢妹妹,乖巧可爱的妹妹,总是跟屁虫般跟在他身后,可人疼。
再往后……
就记不起来了。
惊蛰慢吞吞地收拾床铺,将换下来的衣服放在边上,再屋里找了一圈,都没发现自己从前的衣物。他沉默了一会,猛地扭头看着那崭新的里衣。
他几步走到大箱前,用力推开,果不然,原本可怜兮兮堆在角落里的衣服都消失了。
里头仅剩的布头上,放着张纸条。
惊蛰伸手,将纸条捞上来。
“破,丢了。会按月送来新的。”
惊蛰:“……”
他是得多粗,才能每月穿破两套衣服?
刚说完实在,容九这是有钱没处花呢!
他瘪嘴,东西都丢了,也不知道丢哪去,想找也找不回来。等他将新的衣服放进去,又掇拾了一番,才慢腾腾出去收拾自己。
直殿监的后面,有一排长长的屋舍。
这里和北房的方向,一南一北。硬要说来,更靠近宫门口,郑洪在的杂买务也在边上。这里聚集了大量如御膳房,冰窖等地方,来往宫人者众。
惊蛰之所以选择了直殿监,是因为当初这里缺人,二来,也是这里相较于其他地方较为清冷,不会时常进进出出,还有单独的屋子可供清洗身体。
这最后一点,惊蛰感激涕零。
他趁着午后人不多,去洗过身体,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又回去躺着。
歇下时,云奎刚好回来。
他脸上带着神秘的微笑,不仅自己来,还将谷生,世恩这几个扯了过来,把惊蛰和慧平的屋挤得满满当当。
谷生:“你笑得这么古怪做什么?让人浑身发毛。”
世恩摸着光滑的下巴,狐疑地打量着云奎。
“好久没见你小子笑得这么稀奇古怪,难道是重新振作起来了?”
慧平性情内敛,就只是坐在自己床上含笑看着他们,不怎么说话。
世恩一直很想知道,云奎到底是为何被师傅姜金明揍了一顿,又为何像是大彻大悟,变了个人似的,如今看他依稀有了之前的模样,这心里的好奇又被勾了出来。
云奎直接忽略了世恩的提问,神神秘秘地说道:“我打听到了一个消息,是我师傅与我说的。”
“你师傅说的,哪算是你自己打听到的。”世恩撇撇嘴,可他的耳朵却牢牢竖起,和他的说话完全不一致,好一个口是心非。
这五人里,唯独惊蛰是躺在床上听他们说话。
他半合着眼,也不知在不在听。
脸上异样的坨红褪去不少,只剩下淡淡的粉,细长的睫毛微颤,落下浅浅的暗影。
云奎勒住世恩的脖子,用武力镇压了他的逼逼赖赖,这才说道:“乾明宫要进人。”
谷生的脸色一僵,没好气地白了眼云奎。
他还以为是什么消息呢,结果居然是这个。乾明宫什么时候不进人了?那是时时刻刻都在进人。
在乾明宫伺候,许是宫里最可怕的地方。
一着不慎,就可能被景元帝摘了脑袋。可偏生,这里又是整个皇宫待遇最好的地方,若是能在那做上一年半栽,外出办事都是被人恭维的爷。
这富贵谁都眼热,可真的敢上前的,也不知是多胆大的。
云奎解释:“不是,虽然也是乾明宫的,可是不在乾明宫做事,是去上虞苑。”
上虞苑名义上归乾明宫管,是一处占地面积很广的皇家园林,从前先帝会在秋冬时节带人围猎,豢养了一大批御林军。
后来景元帝上位后,围猎的事少做,不过御林军照养着,偶尔也会前往上虞苑住上几日。
世恩一听是上虞苑,眼睛当即就亮了起来。
要是去这里,也是个不错的地方。
他们是知道的,上虞苑地广人稀,要负责的范围大,管事的也多,时不时还能见到皇帝,比起在直殿司的前途,倒是好了不少。
当然,那是因为皇帝常去上虞苑的缘故,要是这皇家园林被闲置,他们自是不想出去。
上虞苑的活计,有好处也有坏处,要是将来后悔,想再回来也不容易。
云奎将这消息告诉他们后,就挤过来,拍了拍惊蛰。
他知道惊蛰没睡。
那睫毛颤着呢。
惊蛰懒洋洋睁开眼:“怎么?”
“你想不想去?”
云奎对惊蛰的热乎劲,他人都看在眼底,云奎那模样更像是受了什么恩惠般,有什么好的总想掏给惊蛰回赠。
惊蛰:“我才刚来直殿监,就走,未免太过分。”
云奎嘿嘿一笑:“你甭管,就说你去不去?”
看着意思,要是惊蛰想去,云奎是有法子。
惊蛰攥紧自己的被子,将下半张脸盖住,幽幽地吐出两个字:“不去。”
上虞苑好与坏,都和他没关系。
要是离开了皇宫,他还怎么盯着太后?还怎么应付系统有可能再出现的任务?
不得不说,惊蛰在离开了北房后,心头某种隐隐的禁锢已经彻底消失。
他能从北房走出来,就能一点点往上爬。
或许终有一日,他能报仇也未可知?
毕竟,纵是他藏,不还有姚才人,徐嫔这样的麻烦主动找上来了吗?
更何况……
他要是去了上虞苑,还怎么和容九见面!
良人还在宫里,他怎舍得离开?
…
任务六:查出黄仪结的身份,阻止她达成目的】
任务七:帮助比新田逃出牢狱。】
夜半时分,惊蛰睡得晕乎乎,忽而被系统的声音吵醒。
他头疼地看了眼对面,慧平还在睡。
惊蛰转了个身,朝着墙面侧。
“比新田是谁?”
一个会被押来京城午门斩首的囚徒,原身份是江浙的官员,贪了赈灾的银两被查出来。】
惊蛰:“的确该死。”
这样的人,当真不值得救。
比新田很会敛财,虽然心思走了歪路,可他来钱的路子非常多,若是用得合适,他会是个源源不断的钱袋子。】
很显然,这个任务是针对瑞王的。
惊蛰皱眉,片刻后忽而说道:“你这次怎么知道那么多东西,之前不是一问三不知吗?”
宿主合格完成了一次任务,系统的能力也得到了加强。】
……原来之前说,任务完成关系到它本身,倒是真的。
任务完成越多,系统能给予宿主的帮助,就越多。
比新田的任务暂且不提,毕竟惊蛰问过系统,现在人还没被押送到京城来。
紧接着是任务六。
任务六……让他查出黄仪结的身份?
黄仪结除了是黄家人,还能是什么身份……难道她还能是假的?
可她是太后送进宫里来的,要是有问题,太后肯定知道……等下,她知道……
惊蛰骤然一惊,太后是故意送黄仪结入宫?她的任务,就是太后要她入宫所办的事?
可话说回来,这几个任务都是为了瑞王好,瑞王和太后又是一脉的,为何之前的任务却是让他阻止黄仪结入宫?
黄仪结的入宫,太后要求她做的事,反倒会损害瑞王的利益吗?
那这母子俩,可也不是同心同德。
惊蛰思忖了一会,到底困意袭来,打着哈欠又睡着了。第二天起来时,眼皮底下还有点青色。
洒扫时,他还在想着这事。
别的也就罢了,这黄仪结远在钟粹宫,他想知道关于钟粹宫的消息可不容易,还要查清楚她的身份……呵,那的确是得势力通天,才能查出宫外的事。
这俩任务对惊蛰而言,都有点难过头。
这一回,惊蛰非常谨慎地问过系统,确保短时间内,不会催逼任务的完成,就暂时将这抛到脑后。
勤勤恳恳做完自己今日的工作,就预备溜达去找慧平,他们两人约好要去杂买务,慧平是有朋友在那里,惊蛰是打算再找一次郑洪。
先前他得了容九那么些东西,总要回礼。
不过他暂时想不出要做什么,所以打算去郑洪那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
只不过,惊蛰找遍了整个直殿司,都没找到慧平。
他眉头微蹙,这不应该。
慧平性情内敛,说话做事很老实,他既然和惊蛰约好了要出去,就肯定会等他。
下午的活儿,虽是分开干的,可是人总不会没了呀!
惊蛰溜达了几圈,世恩在自个屋里瞅见他,望着外头昏暗的天色,好奇地说道:“你都往我这走仨遍了,你找什么东西?”
“你看到慧平了吗?”
“慧平出去了。”
惊蛰蹙眉:“谁找他了?”
“你怎么确定他是被人找了,不是自己出去的?”世恩一边惊讶,一边冥思苦想,“这还真不知道,我给你问问。”
他从屋里走出来,惊蛰回他。
“慧平和我约好了去杂买务,不会贸然出去的。”
世恩点头:“他的确老实。”
世恩很活泼外向,朋友不少,他去问,很快就知道慧平是被杂务司叫出去的。
直殿监里,下属好几个司,直殿司算一处,也有别个职责不大相同的司。除开掌印太监外,还有左右少监,以及底下的掌司。
云奎的师傅姜金明就是一位掌司,掌管的就是直殿司。
可世恩一听到慧平是被杂务司的人找去的,脸色当即就变了变,只他这人惯常也会掩饰自己的表情,很快压下了表情的变化,悄无声息地退了出来。
惊蛰被他带着往外走了几步,原本只是快步,在离开了那些人的视线后,世恩几乎要小跑起来。
惊蛰很是敏锐:“那杂务司怎么了?”
世恩这反应太不对了。
世恩:“得先去找云奎,待会再和你说。”
他们找遍了直殿司,总算在门口逮住了云奎,世恩就跟抓住救命稻草般,一把扑过去抓住云奎。
云奎被吓了一跳,险些一拳把世恩给揍了。
世恩:“伍福带走了慧平。”
云奎听到世恩的话,脸色大变,眉头紧皱:“你确定?”
“我刚才问的来复,千真万确。”
“真他娘的,你们在这等着。”云奎匆匆对他俩抛下这句话,就朝着直殿司冲了过去,那方向隐约看着,是要去找姜金明。
惊蛰此时的心已经往下沉:“现在可以说了吗?”
世恩将惊蛰带到无人的地方,低声说:“杂务司的掌司叫伍福,你刚来不知道,那伍福是个……很丧心病狂,他成了阉人后,这心也扭曲起来,不喜欢软绵绵的女人,偏去喜欢臭男人。”
惊蛰:“……你也是臭男人之一。”
世恩不耐烦地挥手:“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喜欢也就算了,这人手段还忒是残忍,总会把人折磨得生不如死。原本他是掌司,愿意认他做干爷爷的人可不少,结果头前几年,一个上吊了,两个跳水了,还有一个,是从他屋里拖出去的……”他一想到那冬日的画面,就狠狠皱眉。
惊蛰:“他盯上了慧平?”
“不好说,但估计是。”世恩焦虑地咬着手指,“你是不知道,这事闹大了不好看,掌印太监知道后,把他狠狠训了一顿,罚了一年俸禄。后来他就收敛了,偶尔会叫人去他屋,不过再没闹出人命来。”
一直以来,伍福要是想动手,也只吃嘴边食。
不会去动其他掌司的人。
云奎去的时间不长,很快,姜金明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眼前,身后除了云奎外,还带着一个小太监。
姜金明长得不胖不瘦,中等身材,脸有点圆,笑起来时,很是和煦。
和钱钦有点相似,不过没那种笑面虎的感觉。
姜金明往外走时,随意看了他们一眼,也点了他们一起:“既是你们发现的,就一起去罢。”
惊蛰和世恩对视了眼,就跟在了云奎他们身后。
惊蛰心里清楚,姜金明这是预备着,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事,就将他们两人抛出来,挡在云奎身前,免得伍福记恨上了他。
不过想归想,要惊蛰呆在直殿司等结果,他也等不得。
姜金明带着人七拐八弯,拐入了另一道门。这看起来和直殿司没多大差别,偶尔瞥见的宫人也有些眼熟,姜金明对此很熟悉,脚步不停。
正此时,一个身影匆匆赶了上来,大声招呼:“原来是姜掌司,您怎么来了?哟,是来寻伍爷爷的吗?不巧的是,伍爷爷不在。”
惊蛰蹙眉,不好,他这么大的声音,是在故意提醒。
姜金明冷冷笑了声:“认得你伍爷爷,不认得你姜爷爷,还不快给咱家滚开,敢挡路,咱家拔了你的舌头!”
云奎直接上手,将人给推开了。
原本姜金明未必相信云奎的话,可这内侍虚张声势的样子,可当真是十成十了!
姜金明心中也来气。
伍福折腾自己手下的人,他们这些掌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结果这老小子居然不吃窝边草,改打野了!
姜金明看着软乎,实则不是什么好性的人,不然也不会将云奎生生抽得在床上躺了好些天。他来到伍福的屋子外,也无需其他人帮忙,自己一脚就踹开了门。
那门原是拴着的,姜金明硬生生踹断了横木,这门一开,屋内隐隐约约的哭声就传了出来。
惊蛰和云奎等几人大怒,那正是慧平的声音。
姜金明拦住云奎冲动要上前的动作,朝着他摇了摇头,而后快步走进了屋子里。
很快,屋内响起了激烈的争吵声。
除开姜金明外,还有一个虚弱的男声,听起来有些油腻,正在不住和姜金明赔礼。
姜金明越是大声,伍福就越小声。
哒哒,从屋内冲出来一个衣裳凌乱的内侍,正用袖子盖着脸,差点撞到惊蛰身上。
惊蛰一把抓住他,那人不住哆嗦。
云奎和世恩忙围了上来,“没事了,慧平,别怕……”世恩急忙说着,云奎又想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慧平,却看到惊蛰朝他摇了摇头。
“慧平,你看看我。”
惊蛰轻声,在慧平勉强能看到的前提下,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我想给你打理下衣裳,可以吗?”
他没有贸然动作,等到慧平迟疑地点了点头,惊蛰这才上前,帮着他将凌乱的衣服打理好,皱褶拂去,又捋平袖口的痕迹,最后,轻轻扯下那还盖在脸上的袖子,露出慧平哭得难看的脸。
惊蛰能听到云奎和世恩咬得牙响的恨,他心中也是愤怒,但还是耐心翻出了手帕,把慧平的脸擦了擦,好在这外头也有打好的水,他就着这点湿意,把慧平给打理好了。
收拾妥当后,姜金明正巧出来。
他的脚步很重,脸上犹带着怒意,身后追上来一个只着里衣的胖子,脸上满是横肉,还带着几分谄媚。
慧平一看到他,脸色煞白,呼吸又急促起来。云奎和惊蛰立刻拦在他的身前,不叫他看到伍福恶心的模样。
不知伍福悄声想说什么,姜金明却半点都不给他脸,厌恶地说道:“你爱怎么着是你的事,犯到我头上来,我不在掌印面前告你一状,可真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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