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炀仪,你醒了,觉得怎么样?”
“师父!怎么会是您?”炀仪又惊又喜。
“不要动,快躺下,你要多休息。”
说话的正是炀仪的师父。八年前,是师父在悬崖峭壁上救下为母亲采药的炀仪。炀仪只是知道他的师父是五灵山的人,其实他是五灵山三大掌教之一的丰极掌教。丰极是五灵山第三位掌教,也是山上武功造诣最高的人,而且在整个江湖上他是被公认的绝顶高手之一。平日里他不喜多管山上繁务,只爱练功和行走江湖。虽然接近花甲年岁,但看起来精神抖擞仍如壮年一般。炀仪并不知道师父掌教的身份,甚至也没有问过师父的名讳,只知道师父传授自己轻功身法和采药的本领,他就是自己的师父,是自己的恩人。
见到是师父,炀仪还是勉力坐了起来,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他拉着师父的双臂看着师父,一开始先是一阵惊喜,转而一股心酸、难过涌上心头。他努力地让自己强忍着泪水,也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但他不住颤抖的身体却出卖了自己。最后他实在无法忍住心中的悲伤,一头扎进师父的怀里,身体先是热乎乎的一阵,转而又冰冷的像是大病了一场。他还是战抖地抬起头来,用眼睛望着师父,他张大嘴巴想要说什么,但又发不出一丝声音来。
炀仪的眼睛里充满了仇恨、焦躁、困苦、哀痛、绝望、渴望、希望......他无法再忍得住了,这一刻所有的隐忍、委屈、心痛全都爆发了出来。这一刻,师父是他唯一的亲人;这一刻,他也不再只是那个充满仇恨、坚勇报仇的炀仪了;因为这一刻,他只是一个孤单的、缺失的、无助的炀仪,一个心地善良的男孩儿而已。
“知道了,知道了,我全都知道了......孩子,哭吧!哭出来吧!”
师父不断地安慰着炀仪。这一刻师父也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让炀仪好过一些,看着这个家中突生变故的孩子,听着他无比伤心的哭声,哪怕是经历了世间百态的丰极,心里也流下了泪水。
过了一阵儿,哭声停止了。丰极师父让这里的弟子给炀仪端来了饭菜。可是炀仪并没有什么胃口,只吃了两口就停下了。
“孩子,要想报仇,就要先让自己强大起来。”
听了师父的话,炀仪打起精神坐了起来,他吃光了盘中饭菜。不一会儿,从外边走进来两个弟子,二人站在师父的面前,抱拳施礼:“师父。”
“回来了?你们辛苦了,快坐下来吧。”
二人抬起头来,炀仪却发现自己认得他们,正是五灵山五侠其中的两位。一位是四侠楚箫庭,另一位则是他的师弟张祯山。两人看着炀仪笑了一笑,炀仪有些愣住了,没想到是他们两人,而且也都是自己师父的徒弟。
楚箫庭和张祯山两人坐下后,丰极正要准备作介绍,炀仪已起身向二人抱拳施礼:“两位师兄,哦不,二位大侠,你们好。”
楚箫庭笑了笑,回道:“我们哪里当得起大侠二字,炀仪兄弟就别跟我们客气了。”
师父疑惑道:“哦?难道你们之前相识?”
“是啊,师父。那日在山下,就是这位炀仪兄弟出手,才使得我们摆脱了贼人的围攻。”
丰极面向炀仪微笑道:“哦,原来那射箭的少年便是你。”
“是啊,师父。上次我们急忙回山上禀报,也没来得及好好说声谢谢。如今再次相遇,张祯山代表师兄弟们,感谢炀仪师兄出手相救,多谢!”
听张祯山喊自己为师兄,炀仪的心里暖暖的,料想他们已经知道,自己也是师父的亲传弟子了,虽然师父曾经说过,自己并不算是五灵山的弟子,但此时此刻至少得到了张祯山的认可。
“哪里,哪里。我本就是山下的村民,住在这里的村民均受五灵山各位大侠的庇护,才能得以安居乐业,这也是我应该做的。”
“师兄客气了。炀仪师兄真是好箭法,简直是百发百中,那日我与四师兄可是亲眼所见。”
“过奖了,只是没想到这些魔头,竟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恶行来!”炀仪说着,他的脸上又显得非常悲愤起来,甚至开始咬牙切齿。
“炀仪兄不必心急,恶人总会得到报应的。我相信东村的村民不会白死,这笔账我们五灵山也要和他算一算!”
炀仪想,五灵山是武林之中的大宗门,张祯山如此说自然是底气十足。可自己与张祯山相比,不仅没有什么真本事,而且还势单力薄。要面对黑老大和冯老大,以及他们众多的手下,想要成功报仇何其难也。这一次为了救那对年轻的夫妻,不就差点丢掉了自己的性命吗。若是五灵山出手那就不一样了,至少剿灭了黑老大他们,就算不上什么问题。
可炀仪转念又想:虽然张祯山说要找他们算账,可天盟会势力有多大?这些日子自己也看明白了许多,而那黑老大正是在为天盟会的重要人物办事。若不是天大的事情,五灵山又怎么会为自己和东村的三十几个村民大动干戈呢?张祯山这么说,对于自己怕是只能起到安慰作用罢了。
这时,丰极师父却问:“你们出去打探到什么消息了吗?”
“回师父,黑老大确实是上次与我们交战的那个人,他们背地里也确实在为天盟会做事。”
“是的。黑老大是这一带领头的帮派,老巢就在黑山坳,我和四师兄亲眼所见。”
“我们还打探到,黑老大手下有四五百人,其中也有不少善武者,他们并非都是一般的山贼喽啰。故而实力较强,其它附近很多的山头也要听其号令。”
“四师兄说的也对。不过我认为,找到合适的机会擒住他,也不是什么难事?”
“呃,五师弟,若是想等他独自出行恐怕很难。我打听了一下,黑老大本是华山一带的一个小帮派,前几年带着一些高手来到这里,击杀了原来黑山坳的头领,后来一直暗里勾结天盟会,而这一带所有帮派山头都已归降,没有顺从的也都被他们剿灭了。现在他们已公然打着天盟会的旗号为非作歹、无恶不做。周边很多无辜的村民也是深受其害。”
“可是师父,四师兄,这次我们不能再放过他了,一定要除了这个恶霸。”
听完楚、张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汇报,丰极有些发怒:“哼!好一个天盟会!”
“不过最近天盟会的人倒是没什么动静,我和五师弟最近也没发现他们在做什么坏事。”
“谁知道他们背后还有什么勾当。这个天盟会也是越来越嚣张了,自从帝幽当上了天盟会的盟主,野心也是越来越大。竟不把各大门派放在眼里。”师父虽然很愤慨,但更多的是无奈。
楚箫庭请示:“师父,下一步我们怎么做?”
“你说他原本是华山一带的小帮派......华山派......”丰极师父自言自语起来,显然他没有听见楚箫庭说什么,自己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儿,楚箫庭又问道:“师父,华山派会和黑老大有关系吗?”
师父没有回答而是发问:“这个黑老大接下来会有什么行动?”
“黑老大这几天每天往盟城内押运一辆马车,马车上是一个很高大的箱子,每次都押送到铁罗汉府上,把大箱子抬进去,最后大箱子又要抬出来继续做押送使用。”
“是的,我和四师兄跟跟踪发现,他们每日早上是从黑山坳出发,往西边四十里的秃头山,然后装上货物再送到盟城。虽然距离北门最近,也最好走,但他们每次都要绕过北门,正午前必定从盟城东门入城,径直把大箱子押送到铁罗汉府上。”
“五师弟说的对,看来他们正是在为铁罗汉办事,而且是秘密行事。”
“大街上听人说,铁罗汉正在修炼一门邪门儿的武功,不知道会不会跟这个有关?”
“嗯?修炼什么武功得用那么大的箱子运送,而且每日都是一大箱子,应该不会是跟药材等有关。听说这个铁罗汉十分好色,会不会......”
“可是好色跟练功又有没什么关系呢?对了四师兄,好色是什么?”
楚箫庭看了张祯山一眼,忍着没有笑出声音来,之后拽了几下他的衣服。而张祯山不明白楚箫庭为什么拽他,还想要追问下去。
于是楚箫庭赶忙说道:“等会儿再给你解释,先听师父怎么说。”
炀仪在一旁听得清楚,这秃头山不就是冯老大的老巢吗?他急切的抓过师父的手臂,紧紧的盯着师父的眼睛,然后发出颤颤巍巍声音:“师......师父,秃头山,冯老大......”炀仪努力地定了定神,哽咽了一下继续说:“就是他,屠杀了全村的村民!”
“你是说秃头山有个冯老大,是他动手屠杀了全村的村民?”
听师父已经明白,炀仪点了点头,于是又把在盟城的酒楼里,偷听到的黑老大一伙儿的谈话内容,以及后来跟踪到树林遇到常乐二人被如何迫害的事情,全部原原本本的讲述了一遍。
楚箫庭听完立即抱拳:“炀仪兄弟为了救人不惜以身犯险,真令人佩服。还好,我跟几位师兄弟碰巧遇上,这才赶跑了黑老大的手下,把你带到了师父这里。”
“原来是这样,多谢两位师兄救命之恩!”于是炀仪连忙起身道谢。
“不必多礼,师父说过已收你为徒,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是啊,虽然炀仪师兄没有正式拜入五灵山,但四师兄和我以及炀仪师兄,我们三个都是师父的亲传弟子,那就是一家人了,这样很好。您说是不是啊,师父?”
张祯山说话有些激动,而炀仪知道此刻开始,他们已接完全受了自己。而一旁的丰极师父听了炀仪讲述的事情经过,沉思了一会儿后,反而更加愤慨了,当下就对楚箫庭和张祯山下了令。
“你二人立刻动身,前往联系城里城外剩余的弟子,务必要让大家今晚赶到这里,明早随我一起出发,我们去秃头山!”
“是!我们立刻出发。”二人转身而去。
还没等炀仪开口,丰极师父对着炀仪坚定地说:“炀仪,听为师的话,今天晚上你要好好休息,多保重身体,咱们养精蓄锐,明早我们一起发出!”
丰极师父说完转身出去了。而炀仪含着泪水,目送师父。
顿时,他感到似乎一切并没有离他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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