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根叔眼神复杂的凝视夏青末他们离去的背影,多少有点不甘心。
他本来想看到的是夏青末歇斯底里的愤怒和痛苦。
让这个小畜生彻底明白,卧龙村容不下他,识相的赶紧滚出卧龙村。
而不是房子被烧了之后,小畜生依然能风平浪静坦然若素的接受。
这种表现,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痛快的报复夏虎彪,将夏虎彪因为不肯将他家纳入低保户的这口恶气,狠狠的加倍施加在他唯一的儿子身上,让他的儿子在村子里困顿潦倒,生不如死。
结果,他什么都没看到,只能愤然离去。
其他人见好戏散场,也纷纷转身各自回家。
返回家的路上,夏青末听见一声声熟悉又陌生的货郎鼗(táo)敲击声。
他扭头看去,只见一位中年男人推着辆破旧的三轮车,村口大榕树下一边敲打货郎鼗(táo),一边用沧桑沙哑的声音吆喝:
“磨剪刀嘞、锵菜刀。收破铜烂铁坏家电、破伞坏鞋拖、牙膏壳……换娃儿糕麦芽糖……”
那调声婉转,嗓音悠长,吆喝出来的语句生动有趣,深入人心。
一下子将夏青末的思绪带回小时候的老街,他和爷爷生活过的场景瞬间鲜活起来。
那时候他不愿意面对父亲和小三,便和爷爷独自生活在乡下。
爷爷对他的衣食住行,言行举止很是严苛,都是军事化的教育。
他和爷爷居住的小乡镇不大,只有一条长长的老街。
老街每天都在昼夜不断的叫卖声中,热热闹闹度过它早已习以为常的一天。
各种热闹的叫卖声让长长的老街充满了生命力和活力,让枯燥乏味的生活变得有声有色,有情有义。
后来爷爷去世,他被迫返回繁华的帝都,抑扬顿挫的吆喝声,已经听不到了。
有一次他听见老街的吆喝声,馋人家卖货郎竹筐里的麦芽糖。
趁爷爷外出会战友,偷偷将爷爷抗美援朝拿命换回来的几枚功勋章拿出去换了一小块麦芽糖,藏在自己书包里打算慢慢吃。
第二天上学,爷爷给他收拾书包,发现书包粘在一块撕都撕不开。
他只能将情况一五一十老实交代。
等爷爷几经周折赶到回收站时,几枚珍贵的功勋章已经丢进了大炼炉……
爷爷没打他也没骂他,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满眼心疼的看着他,“末末,是爷爷平时苛待你了呀。”
这件事,直到爷爷过世,夏青末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他知道,自己因为贪图一口甜,把爷爷一生的荣耀丢了。
本来,爷爷是打算离世的时候能穿上戎装,戴上几枚代表他此生最大荣耀的功勋章,去见他战死沙场的战友们的。
结果……
爷爷那么疼他,他却在爷爷晚年的时候,赠送给爷爷那么大一个无法弥补的遗憾。
从那时起,夏青末再也不吃半点含糖的东西,他揣着对爷爷的愧疚,在之前的那个世界形单影只,踽踽独行。
“磨剪刀嘞、锵菜刀。收破铜烂铁坏家电、破伞坏鞋拖、牙膏壳……换娃儿糕麦芽糖……”
夏青末被粗犷的吆喝声拉回神智,他仰头将即将脱眶而出的眼泪憋了回去。
有不少小孩子或挎着竹篮,或拎着破塑料拖鞋破铜废铁,跑去中年男人那里交换自己想要的东西。
不大一会儿,孩子们各自手里不是捏着几元几角各不相等的小钱币,就是捧着一块麦芽糖或一份娃儿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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