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之后,贺凉迟砍断乖张的犄角,磨掉锐利的尖牙,敛去邪性的戾气。

他开始忍受,学会控制,习惯压抑。

不和他们做纠缠,快些长大,离开这里。

一直这样持续到初中,仍然是小时候拿弹弓打他的那波人,不见消停,变本加厉。

他的桌椅从来都是散架的,他的课本物品被丢来抛去地玩,他的饭菜里倒虫子胶水,把他锁进厕所泼涮过拖把的污水,对老师做各种恶作剧再嫁祸到他头上,以及等等许多电视剧里学来的无聊把戏,都在他身上套用一遍。

心情不爽他就是最好的出气筒,像桩陪练的木头,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琢磨着怎么翻新花样地欺负他成了那些人每天跟吃饭睡觉一样平常的活动。

在群嘲众骂中度过潦草低落的一日又一日,尊严被千践万踏,贺凉迟全都隐忍着。

忍到世界漆黑一片,星点的光也消失,他什么都看不见,忍到无知无觉的地步,忍到“生活”这个词彻底对他失去意义。

不过那些毛没长齐的男生们也是群虚张声势的,到底不敢做得太过火,顶多就是有一段时间,贺凉迟几乎天天挨打,大伤小伤不断,淤青密布。

他们也聪明,知道避开脸上这些明显的地方,正好免去了贺凉迟回家面对徐慧兰质问的麻烦。

在那段身处无底深渊的日子里,贺凉迟唯一坚持的一件事,就是往死里学习。

应该不会有更糟的了,他颓恹地想。

然而,直到一个唯唯诺诺同样受欺凌的男生接近他,坚定又莫名地要和他做朋友,老是期期艾艾地跟着他,贺凉迟不需要朋友,久而久之却默许了他的存在。

就在那天,贺凉迟以为会和以往没什么不同,可那群人却一反常态地安分,午饭后他觉得身体有些奇怪的不适,头脑昏沉不清,躁动发热的因子随着血液循环逐渐扩散开来,特别像发烧的前兆。

他准备去厕所用冷水洗把脸,却恰好碰上班里的跑腿叫他去多媒体室,说老师找他。

小地方的小学校,多媒体室根本没有多媒体,是挂个牌子应付检查的纯摆设,演变成了老师找犯错学生的谈话教育之地。

拜那些人所赐,贺凉迟经常被叫去,所以没有多想,也没有怀疑,不知道这次又是因为什么恶搞。

他没发现的是,在他转变方向上楼的同时,那个传话的跑腿一脸兴奋,喊了好几个人一块儿偷偷跟去了多媒体室,像是要见证一场重大的精彩。

三楼西侧的走廊尽头,拐个弯进去就是多媒体教室,空间不大。

贺凉迟走到门口时,甚至有些站不住了,视线都虚晃起来,初冬凉寒的季节,他竟热的全身直出汗。

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了明显的变化。

不太对。

神思变得微微混沌,隔着门,教室里隐隐约约传出来女生的啜泣声,下一刻,他糊糊涂涂地推开门。

那一瞬间,就像有根针猛地扎进眼球,贺凉迟脑袋反而清朗了些。

老师不在,而是有一个弱小的女生蹲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她头发凌乱,被剪得长短不齐,原本青涩稚嫩的脸上布满泪痕和红红的巴掌印,眼里充满了恐惧和害怕,身上只有单薄的衣物,并且衣衫不整,显然是被人撕烂了,她抱住自己遮盖住重要部位。

看到他推开门,女生疯狂地哭喊尖叫起来。

贺凉迟皱眉,想先出去,可是身不设防,有人突然在后面用力推了他一把。

他踉跄几步进去,然后一直在隔壁藏着的一群人鱼贯而入。

前后门都被锁上,有好几个手机对着他拍,捉弄的熟悉笑声乍响回荡,使原来有几分空阔的教室变得逼仄。

趴在窗外争着往里看的人也多起来。

“贺凉迟,你不认识她吧,我来告诉你,她叫邱玥,三班的。”一个打扮太妹的女生在对着角落拍,嗤笑道:“她竟然喜欢你啊,还给你写过情书,好肉麻呢……哎,要不要我念几段给你听听啊?”

整屋哄笑。

邱玥哭着摇头。

贺凉迟靠墙,死死掐着自己的肉,手上额头青筋暴起。

“哎呀你哭什么?我们这不是好心在给你创造机会吗?要不是我们,他哪里知道你的存在啊?别忘了事后可要好好感谢我们啊。”

“来,对着镜头笑一个,这么重要的时刻当然要记录啦,茄子~”

带头也是主要策划这件事的男生崔玮凡走到贺凉迟旁边,不明意味地笑着。

“怎么样,忍得很难受吧?”

贺凉迟抬眼,眸子阴沉得可怕,却不是看崔玮凡,视线骇人地直直射向畏畏缩缩躲在几个人后面的,那个近一个月刻意接近他的男生。

中午吃饭的时候,他擅自殷勤地帮他接了一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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