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垂下来的发尾随手撩到背后,合上书刚准备趴下,两三米远的后门口蓦地响起一道男生清淡低冷的声音。
“报告。”
少年音质微沉,如同高山上融化的泠泠冰雪,粘附植木的霜寒雾凇,干净纯粹,却没有温度,没有起伏,让人听着拂面而来一阵刺骨凉意。
简单两个字轻轻划过耳畔,转作一簇细小电流钻入耳道,激得孟澄身子猛地一僵。
她一时怔住,没有转头,脑海中却瞬间匹配出一张面容轮廓,冷然分明,深印她心。
什么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天助她脱单也。
刚讲了两句的老师闻声停下,抬起头打量了后门高瘦的男生两眼,像是记起什么,微微皱眉,语气稍有不悦:“没记错的话,上次在我课上迟到的也是你,这才开学多久就迟到两次,怎么回事?你叫什么?”
班里人无一例外,纷纷扭头往后看,沸腾的讨论声渐渐复苏,阵势丝毫不亚于方才孟澄进来的时候,不过五花八门的言语也听不出个具体的什么来。
要说这两位,一个一星期没来,架子大得很,一个一星期除了迟到喊报告外基本不怎么开口说话,封闭怪癖,加上人们刻意要去关注和解读评判他们背后那些半真半假的故事,确实称得上是二十班乃至年级话题榜上并列第一的“大红人”。
区别是他们看向后者的目光更为复杂,有捕风捉影的八卦,有看不起眼的鄙夷,有无所掩饰的厌恶,有大发慈悲的可怜,还有绝佳外貌的欣赏——在这种欣赏下,隐含着一层“他不配”、“浪费神颜”的惋惜内涵。
这些目光无形却胜似有形,贺凉迟照单全收,习惯性沉默地承受,感知麻木。
他垂着眼,没有表情,清瘦的肩上松垮地挂着个黑色旧书包,默然几时,只说:“抱歉老师,下次不会了。”
老师也不想耽误上课,警斥了句:“下不为例,赶紧回座位上。”
看着男生走进来,在最后一排最里面靠窗的那个略显特殊的单人位上坐下,老师眉头下意识拧深了些,随后轻摇了下头。
有时候在心底埋下偏见的种子,或者说直接否定掉一个人,真的就这么简单。
而每一个这样不以为意的有色眼神,如稻草般轻飘飘落下,真正砸到人身上却千斤重。
“好了!安静!”
“我们继续说这个例题……”
课堂继续,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也逐一收回,只有余光里那道存在感最为强烈的一直停驻,贺凉迟掏出课本的动作顿了下,鬼使神差地微侧了些头。
迎上孟澄赤裸而直白的视线,含着雀跃的期待。
他旁边没有桌子,他们之间大概隔了两个过道宽的空隙。
贺凉迟心头忽然难以自控地微颤了下,捏紧书页一角。
没有人那么清白地看过他。
从来没有。
对视不到两秒,男生就转过头,孟澄甚至都没机会动唇张口说一个字,就见他似乎是进入了听课的状态,反应平淡到孟澄觉得他根本不记得她了。
难免会有些小小的失落。
接下来一节课,孟澄不是在盯着人看,就是在感慨缘分的奇妙,她也没别的举动,虽然不爱学习,但还是保持着不打扰他人和不扰乱课堂秩序的良好自觉。
高瓷藏掖在桌兜里玩手机,期间抬了几次头“视察”情况都发现旁边人扭着头,伸脖子看了眼,终于忍不住戳了戳她问道:“你老盯着他看干嘛?”
孟澄乐在其中,“看他不犯困呐,帅哥不比数学有意思多了。”
“……”高瓷无言以对。
不仅不犯困,还看得她精神抖擞,心跳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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