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凤楼乃京师中最好的茶坊,出入必达官豪贵,阿韫家虽是国公门第,但家风素来勤俭,有不允许后生辈随意出入豪奢场所贪欢的家训。秦霜好记得阿韫也从未邀请任何人出入过任何豪奢的场所,如今竟然会邀请她去鸣凤楼喝茶?
秦霜好缓缓吞下口水,想要确认清楚:“阿韫说的可是南通一巷的鸣凤楼?”
梁诗韫好笑道:“难道还有第二家鸣凤楼?”
秦霜好:……
“可我好像记得你们家不是有……不允许后辈们随意出入豪奢场所的家训?”
梁家确实有这个家训,只是今日情况特殊,她非来不可。
“的确有这个家训,但也不是完全不行,偶尔一两次还是可以的。”
秦霜好一听,这才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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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银铺聚集的南通一巷中间,有一座占地广阔的建筑,其楼高三层,远望雕檐映日,画栋飞云,正是近来风头无两的鸣凤楼茶坊。
梁诗韫同秦霜好甫一迈进鸣凤楼,就有两个长得清丽脱俗的小娘子,提着瓶端着空盏迎了上来,娇声婉转地道了一声:“贵客万福。”然后就给她们二人一人倒了一杯茶递上。
梁诗韫还以为是鸣凤楼的特色,便接过呡了一口,复又递回给小娘子道:“请给我们一间二楼视线开阔的雅阁。”
那小娘子嘴上说“好”,脚却一动不动,只看着她笑而不语。
梁诗韫眨了眨眼,有些莫名其妙。
身旁的秦霜好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忙从荷包里掏出一张五贯的褚币递给那小娘子。
那小娘子自然而然地接过褚币收好,这才转身在前面带路。
“……?”梁诗韫跟着走,一边忍不住附耳问秦霜好,“你方才为何要给她钱?”
秦霜好压低声音回:“这间茶坊是我阿爹经常来的地方,我听阿爹身边的小厮说起过,这样高档的茶坊进门会有祗应*提瓶献茗,就是不喝也要犒赏数千钱,说是叫什么……‘点花茶’,不止如此,一会儿进入阁子后,还会再献一盏,叫做‘支酒’,而后才是正式上茶。”*
“……”
竟还有此一环……
梁诗韫不由得香腮一红。
说来惭愧,她虽重活两世,但鸣凤楼这样的顶级茶坊她确实头一次来。
她家虽是阀阅华族,但并非外人所想的那般入则钟鸣鼎食,出则宝马香车。
梁家先祖原是前晋清河太守,大魏太/祖还未发迹时,先祖观其品相不凡又志向高远,绝非池中之物,便投诚效忠于太/祖,而后跟着太/祖一起收服四分五裂的乱世,这才有了从龙之功。
至她父亲这一辈,梁家已经出过了三个枢密使。
不过梁家虽权极一时,但因有“勤俭恭肃,大公至正,淡泊名利,乐善好施”的十六字家训,要求梁家子孙世代遵守,所以家风极为的清正廉洁。
尤其她父亲梁荀睿,做人刚正不阿,从不贪墨,这就导致一个偌大的梁家,只能靠着父亲和大哥,二叔还有几个后辈荫封来的供奉官禄米养活着,纵有国公从一品的食邑,也只能让整个梁家勉强保持外在的体面而已。
这就有了梁家后辈不得随意出入豪奢场所的家训。
前世,她恪守本分和家训,从不会出入这种豪奢场合。
后来嫁给了宋衡,因宋衡不受崇安帝待见,所以日子过得十分捉襟见肘,更不会来这样的场合。但她为了替宋衡扭转局势,过门后动就用了自己的奁产,替宋衡四处打点寻情求门路。那时候为了省钱,她一般都是在家设宴招待,有时候不得已也会去高档酒楼。但高档茶坊却从未来过,所以并不知这样的茶坊还有如此巧立名目的打赏。
她想着口袋里的钱,似乎只能在这样的地方喝上一杯茶而已,就忍不住肉疼,毕竟那可是她两三个月的月例呢。
失策了,她应该换家茶坊的。
不过转念一想,她今日的目的是为了秦霜好后半生的幸福,也就很快释怀了,而且以房允恭那样的身段,未必会去他茶坊。
此前,她让书吉去打听房允恭的行踪,果然查得房允恭在外面养着一个俊俏的小郎倌,大抵是因为在同秦家谈论婚事的缘故,所以房允恭养得十分隐蔽,几乎从不让这小郎倌出门露面。
她便拿出自己以往的积蓄,让书吉想办法买通了那个小郎倌身边的丫头,再让那丫头悄悄告诉小郎倌房秦两家议亲一事,并把秦霜好刻画地十分泼辣善妒,尤其恶男风。那小郎君眼下正得房允恭宠爱,听了此事哪里还坐得住,反让那丫头出来打听秦霜好的行踪。
她就故意让那丫头把授衣节这日秦霜好会在鸣凤楼的消息,透露给那个小郎倌。
今日授衣节,百官休沐,大家族一般会出城扫墓,即使不出门的也多半会在家中祭祖吃寒食,茶坊酒楼相对的没往日热闹,房允恭定然会大着胆子带那个小郎倌来鸣凤楼。
她不会直接告诉秦霜好房允恭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那样怕会落得个挑拨离间的嫌疑,只有让秦霜好亲眼目睹房允恭的另一面,她才会死心。
怕就怕秦霜好胆子小,纵使知道了房允恭的真面目,也没有那个胆量回去同父母拒绝这门婚事。
不过眼下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实在不行,她到时候再加一把火,总之绝不能再让秦霜好落入房家的火坑里。
此茶坊进深数十丈,中有天井,二三楼里的双廊上排列着无数间小阁子,各有吊窗花竹,帘幕低垂,甚是豪奢气派。
祗应很快带她们来到二楼转角上的一个雅阁,梁诗韫挑起竹帘扫了楼下一眼,这里的视线果然开阔,能将楼下之景一览无余。
二人甫一落座,祗应又用原来的茶盏替她们又斟了一盏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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