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丽莎白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替他感到愤怒,也许不必吧,毕竟他已经因为这惊天噩耗把自己气得中风,并在短短的四天时间里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他已经付出了太过沉重的代价。

唐蒂斯伯爵的起居室中一片沉寂,格雷厄姆先生时刻监测着他的脉搏,海曼神父已经换好适合终傅1的圣事礼服;布鲁斯男爵因过度悲恸而导致心脏病有发作的迹象,已经被请到某个房间休息;唐蒂斯家的两姊妹缄默地守在床前,姐姐安静地注视父亲憔悴苍老的面孔,妹妹则握着十字架为他祈祷。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等待死亡降临,等待奥兰多·A·唐蒂斯来到生命的终焉。

凌晨两点五十分。

格雷厄姆先生忽然松开唐蒂斯伯爵的手腕站起来,四分钟后,唐蒂斯伯爵在私人医生、神父和两个女儿的注视中缓慢苏醒。他沉重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已对唐蒂斯伯爵的情形感到无能为力。

中风导致他的视觉受到损伤,在经过艰难的辨认后,他勉强认出了海曼神父的教廷礼服。

“感谢……您,过来。”唐蒂斯伯爵的口齿含糊,但他勉力控制他们,以期能够让自己走得稍微体面一些,“我,已、已经……来到最后,的门……前。”

莉拉痛苦地捂住脸,发出一声幼兽悲鸣般的哀泣。

此时,医术已经无法帮助到这位可怜人,格雷厄姆医生让开位置,白发苍苍的海曼神父走上前,带着无限的悲悯。

“愿主与你们同在……”海曼神父向众人致候,并在唐蒂斯伯爵愈发艰难的呼吸中简单快速地叙述圣事的意义,“神若与我同在,在我所行的路上保佑我2……”

他将主教已祝圣的橄榄油傅擦在他额上:“藉此神圣的傅油,并赖天主的无限仁慈,愿主以圣神的恩宠助佑你。”

又将它傅擦在他手上:“赦免你的罪,拯救你,并减轻你的病苦……”

唐蒂斯伯爵费力地喘息着,他的女儿们代他答问和祷告,令他在海曼神父的祈祷与祝福中变得宁静,逐渐步入死神的怀抱。

在生命最后的时刻,他已听不到小女儿泣不成声的话语,感受不到大女儿握住他的手掌。在这夜色最漆黑的时辰,他却仿佛看到了海伦娜,他一生的挚爱偕着那纯白的圣光而来。

他向她伸出手,喃喃地呼唤着她的名。

唐蒂斯伯爵翕动嘴唇,含糊地说着什么。他似乎仍有未说出口的遗愿,未放下的心事,并因此麻木地挣动着。

海曼神父询问姊妹两人是否有最后的话要说给他听。

“我宽恕,父亲,我宽恕……”慈祥的老神父的话击溃了莉拉最后的坚强,她扑在父亲床前泣不成声,“我将不再怨恨您,主啊,我将宽恕一切的一切……”

在她痛哭时,伊丽莎白俯下|身去,侧耳倾听那在唐蒂斯伯爵喉咙中滚动的音节。

He...len...a...Helena.

Helena.

她保持着倾身的姿势,蓬乱散落的碎发遮挡住了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悲戚。伊丽莎白用力地眨眨眼,把眼中的泪光压回去。再抬起头时,她的脸上仍保持着适度的悲伤,眼睛却已经平静无澜。

“伊丽莎白夫人,你想要说什么吗?”海曼神父低声询问。

“谢谢您的善意,但是还是不了,神父大人。”伊丽莎白悲哀地注视着她的父亲和姊妹轻声说,“我想他并不需要我的宽恕。”

遗产和附庸从不被他放在眼里——自始至终,他的爱只给了那一个人而已。

凌晨三点五十八分,安托涅瓦伯爵奥兰多·亚当·唐蒂斯于卧室中停止呼吸,死于46岁的冬季。

伊丽莎白俯身,最后一次亲吻父亲逐渐失去温度的脸颊。

“永别了,亲爱的奥利爸爸。”

1:神父为垂危者祷告叫作终傅,是坚振礼的一种(天主教及东正教的七件圣事之一,新教则仅承认洗礼和圣餐)

2:节选自《创世纪》2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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