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丽莎白站在会客室门口,悲伤地凝视着那位年轻的夫人,那是她的姊妹莉拉。

可是上帝啊,她几乎要认不出她了。

实际上,莉拉的样貌与婚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她从前少女式的羞怯和柔弱发生了改变,变成一种受惊牝鹿般的惶恐和精神紧绷。这让她看起来憔悴又神经质,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伊丽莎白走过去,试探地抚摸她微微凹陷的脸颊:“莉拉,亲爱的,你还好吗?”

莉拉惊惶地、条件反射似的跳开了,在她自己发现之前,两行泪水已经顺着消瘦的面庞率先滚滚地落了下来。

“……丽兹。”她下意识地向前走了一步,喃喃地说,“丽兹。”

她呼唤着姊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是我,莉拉,是我。”伊丽莎白也几乎要哭出来了,她勉强按捺住自己的眼泪,以防只顾着和妹妹抱头痛哭。她用力地拥抱着莉拉,感受到姊妹凸出的脊椎骨节和单薄的身躯——她比起从前瘦得厉害。

上帝啊,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她的小莉拉的日子是那样难过,以至于她被折磨得如此、如此的黯淡。

她甚至还没到十六岁。

“丽兹,我一直好想你。”莉拉喃喃地说。

“不要再离开我了,丽兹……不要再,抛弃我了。”

她靠在伊丽莎白怀里无声地哭泣。有温热的水珠一滴一滴地落在莉拉的后颈上,它们顺着凸出的骨节一路滑下去,最终隐没在她咖啡色的领口,晕出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好的,莉拉,好的……”伊丽莎白哽咽地抚摸她失去光泽的浅棕色的发丝,“你不会再离开了,亲爱的……我保证,你再也不会回到那个可怕的牢笼里了。”

唐蒂斯姐妹整理好仪容,来到她们的父亲的起居室。

他还在昏迷中没有苏醒,私人医生格雷厄姆和白发苍苍的海曼神父守在他的床前,布鲁斯男爵悲伤地坐在一旁为好友祈祷。房门打开的那一刻,伊丽莎白向前一步,有意无意地把他的目光挡在身前。

布鲁斯男爵的神情阴郁了一瞬间,但他在医生和神父发觉之前飞快地换上一副沉痛的面孔,大步向妻子和伊丽莎白走过来。

“我真抱歉听到这个噩耗,我亲密的伙伴奥兰多,他是如此正直的一名绅士……伊丽莎白夫人?”他压抑着声音中的颤抖,强忍悲痛地试图去给予妻子一点安慰,却被伊丽莎白不着痕迹地挡住了。

他看起来是那么的震惊和受伤,以至于医生和老神父都向伊丽莎白投来委婉的、不赞同的目光。

“我真抱歉,勋爵。”伊丽莎白仿佛不忍看到病床上的父亲,向一旁侧过头,一滴晶莹的泪水在众人的注视下从她脸颊边滑过,“我……请原谅我的自私,在这样的时刻,我不得不从我亲爱的姊妹这里寻求一点支撑。”

“请容许我们暂时彼此依偎,以获得一点微末的鼓励和勇气。”

海曼神父,他是如此善良的一名老者,几乎只是下一秒,他就飞快地动容并赞同道:“哦,是的,年轻的夫人,亲人总是能给予我们勇气和力量,这会让我们好受些。”

“谢谢您的安慰,神父大人。”伊丽莎白哽咽着欠了欠身。

“确实如此……抱歉,伊丽莎白夫人,请原谅我的莽撞,悲痛令我有些昏头。”布鲁斯男爵僵硬地缩回手臂,讪讪地坐了回去。

“这没什么,勋爵,也请您原谅一个过于悲伤的女儿的失礼。”伊丽莎白努力想要微笑一下,但她在几次尝试失败后还是放弃了,只好轻轻地推了莉拉一下,“去吧,莉拉,去看看爸爸,要知道你是那么地担心他。”

她扶着莉拉的肩膀走到唐蒂斯伯爵床边,默默地看着她捧起他的手掌,把它贴在自己的脸颊边,低声啜泣起来。

这也是伊丽莎白不明白的地方。

莉拉,她十五年的人生中几乎从未感受过来自唐蒂斯伯爵的父爱,甚至因他而陷入悲剧。但在他弥留之际——是的,格雷厄姆医生已经遗憾地宣布了他的命运——她依然如此真挚地为他悲伤,为他哭泣,祈祷他能够去到天国。

但他……真的能够去到天国吗?伊丽莎白淡淡地想。他为了那虚无缥缈的爱情舍弃了自己的女儿,却不知道那是个为他量身定制的陷阱。他沉溺于她那些甜蜜的爱语,为她献上爱情、财富、权力,他的全部……然后她消失得无影无踪,留他直面自己愚蠢的失败。

这一切,只需要三个月而已。在与弗洛尔·德·欧翡丽结婚的仅仅第三个月,这个美丽而狡诈的女人带着她丈夫的所有能拿到的财产不翼而飞,并卖掉了他赠予她的所有公司股份。

也许她还会嘲笑他是个傻瓜。

昨夜,追踪弗洛尔离开的戴维·戴维传来了失去她踪迹的消息——所有信息都显示,这世上根本没有一个名叫弗洛尔·德·欧翡丽的女人。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