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下水杯,像想起什么似的:“你是谁啊?”
丫头拿过水杯,又放回床正前方的圆桌上,复又立在床前,毕恭毕敬地回答:“姑娘,奴婢是伺候主母外厅的丫鬟,名叫芸雀。咱们藏翠楼每年春日会选姑娘,因着这时候并不是新姑娘进楼的时节,没有成手的丫头能服侍,所以主母派奴婢来帮衬着蓉婆,一起照顾姑娘的起居,等教导婆婆把新的一批丫头教导好了,就会挑一个专属姑娘的丫头给您的。”
“这样哦,”熊亦燃低下头沉默了一下,“那你先出去吧,我想睡了。我是小门小户出身,不讲究什么晚上要人在床前值夜,你明儿早上过来叫我起床就行。我不清楚这儿的规矩,但是就咱们俩私下的时候你不用奴婢姑娘的说话,正常点就行。出去记得把门带上,我睡了,你也去睡吧,晚安!”
说完她便躺下将身子转进里面了,芸雀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看着她的后背想想又咽了回去,蹑手蹑脚退出房去了。
听到门页合上的声音,熊亦燃整个人放松了不少,不知不觉又睡着了,这次倒是一夜无梦,再被芸雀叫起来已经是早上了。蓉婆带着两个丫头伺候她梳洗打扮,又有两位年轻的小厮端了饭进来,放好了饭菜又匆匆退出去,整个过程头都没有抬一下。
吃过早饭蓉婆教了她一上午的规矩,譬如见到恩客如何福身行礼,如何讲甜言蜜语却又不显得轻浮,反而透露几分娇羞与端庄,如何走如何站,如何吃饭如何喝水……呃,用熊亦燃自己的理解就是“如何变成一个出色的秒杀直男的绿茶婊”。一上午下来,蓉婆讲得口干舌燥,熊亦燃却是云里雾里,只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是白活了。
“蓉婆,”熊亦燃终于忍不住打断要自己“腹有诗书气自华”的蓉婆,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望着她,哼哼唧唧道:“你忙了一上午了,肯定饿坏了吧!我们先吃午饭吧,好不好嘛~”
正滔滔不绝教育面前这个小姑娘不要做花瓶的蓉婆一愣,随即叹了口气。她进藏翠楼的时间不短,一直都是做教导婆婆的。不说阅女无数吧,可真真是什么样的姑娘都见识过的,比如那家道中落的富商小姐,比如那家人因罪流放罢免的官宦千金,再比如被强迫卖进妓院寻死觅活的贞洁烈女,或者一进门就认命只求多赚钱的拼命三娘,总之林林总总加起来也都经历过,各个都拿捏在手上,可像眼前这个才进门不到十二时辰却跟自己撒娇卖萌示弱求保护的,她可真是头一回见。没办法,对上这可怜兮兮的表情,自己竟也没由来地无端涌出些本能的母爱。
蓉婆叹了口气,唤芸雀去叫后厨送饭过来。不多时三四个丫鬟端着盆盆碗碗鱼贯而入,熊亦燃瞧着这些服装统一的姑娘们,心里多少有些羡慕,她们虽然工作累了些,却不至于沦落到出卖自己。正想着,眼前突然闪过一个人影,随即“哗啦”一声,瓷盘碎裂的声音把正在走神的她惊了一跳。
芸雀走上前,不由分说拉起摔倒在地上的丫鬟,扬手便是两个耳光照乎在她脸上,打得本就惊魂未定的丫鬟惨叫了两声,随后不知是吓得还是吃不住痛,低声哭了起来。
见她竟敢在姑娘面前哭,芸雀更是火冒三丈,厉声喝道:“你做错事还敢哭?你们管事妈妈没教过你规矩是吗?做事这样毛手毛脚惊了姑娘,待会送你去黑蛇那里,有的你哭的时候!”
熊亦燃明显地看到那丫鬟听到“黑蛇”两个字的时候身躯颤了颤,哭的声音大了两分,嘴里也有了因为哭泣而断断续续的告饶声。她扭过头看向蓉婆,不解地问:“蓉婆,黑蛇是谁啊?”
蓉婆看着那丫鬟皱了皱眉,向熊亦燃解释道:“姑娘,黑蛇是咱们藏翠楼的护卫头目,心狠手辣胆量也大,对主母也是极其忠心的。这些年来藏翠楼闹事的人,不管什么背景,只要主母有令,那么即使天王老子他也照杀不误,咱们这太平日子都是拜他所赐,同时楼里有不忠心不认命的姑娘或者做错事的丫鬟,也都归他处置。他对给女人用刑特别拿手,先跟手下轮番侮辱再用上他的刑具,最后没有哪个女人过了黑蛇的手还有不听话的,性子实在烈的被打死也是有的。”
“什么!”熊亦燃从椅子上跳起来,“她就是不小心打翻了盘菜,也不算什么大事,不要这么罚她吧!”
她向那丫鬟快步走过去,想到了什么似的又回头看向蓉婆:“蓉婆,昨晚芸雀告诉我还没有指派给我贴身的丫头,那我就要这个丫头行不行?求求你了蓉婆,你就把她给我吧!我以后指定听话,你教导我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也一定好好学!求求你了!”
蓉婆没有说话,定定地看着熊亦燃的眸子,最终泄了口气,开口问地上小声啜泣的丫鬟:“罢了吧,你叫什么名字?”
丫鬟的肩膀随着啜泣轻轻抖动着,抽抽噎噎地回答道:“婆婆,奴婢……奴婢宝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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