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境的天境似乎都辽阔了一些一轮快圆的月挂在似乎勾手就能揽回的空中,散发着黄澄澄的光晕。

广袤的天空是藏青色的画布,闪烁的星群就是画布上的点缀。

在都城见不到这样深邃纯净的夜空但孔妙禾此刻望着天心里却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是想过就这样一走了之但当日宋大夫的话还在耳边。

“这个毒没有压制毒性的配方,你每月会毒发三日,不至于死但过程很痛苦,一直不吃药,你的身子会越来越差。”

“会死吗?”

那个时候,孔妙禾也追问过。

她记得宋玉彤那个时候的表情带着点点忧思,凝重而又真诚地告诉她:“那要看你能捱多久但最终”

“就算死也会很痛苦。”

更何况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在没有亲眼见到晏子展活着之前她始终不能放宽心,更遑论离开。

但她有一种预感此次西境之行,兴许晏子展真的愿意将药方交给她也未可知。

毕竟再过数日就是冬月初一按道理她又该有毒发的症状了。

晏子展不会放任她不管的至少现阶段是这样。

滕英站在马儿旁,正抚摸着马背,他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孔妙禾,说:“该走了吧阿禾?”

孔妙禾坚信晏子展没有死,他们没有回军营。

反而是沿着小路一点点摸索,看看能不能找到晏子展。

休息得也差不多了,孔妙禾缓缓起身,低声说:“嗯,走吧。”

这里是西和国与大俞国的交界处,他们穿行了一日,一无所获。

孔妙禾对西境一无所知,滕英只是按照他的推断来判断晏子展可能采取的撤退路线。

“王爷的战甲、随身物品都在那具尸体身上,说明王爷肯定发现了什么,有所警觉。”

“是以他应该不是撤退。”

是死遁。

大路绝不可能走,服饰装扮甚至都有可能改变,不那么好找。

但滕英和孔妙禾本就不是军中之人,又深知这场战役大俞不会输。

眼下,还是找到晏子展更为重要。

他们又走了半日,撞见了几个西和的士卒。

他们伏在暗处,听那几个士卒说话。

“你说,那大俞的领帅王爷,是真的死了?”

“谁知道呢,看大王的意思是不相信,没看见,悬赏还挂着呢么?”

“要我说,那个王爷的人头可真他娘的值钱啊,改天咱几个去大俞那头晃晃?指不定能活捉呢。”

随后就是一阵轻慢随意的嬉笑声,夹杂着几句粗俗的低骂。

孔妙禾偏头,与滕英的视线撞上。

他们这才明白,难怪晏子展要死遁。

西和王悬赏了他的人头。

“那王爷会回军营么?”孔妙禾问。

“不好说”滕英神色不明,难得没有一丝笑意,一本正经,“我总觉得,兴许王爷反而在西和。”

滕英法子多,两人稍作休整,换上了西和的服饰,混进了西和的边境内。

一开始他们顺利浑水摸鱼,边境到底荒凉,他们低调行事,倒也没招惹什么事端。

就这么无头苍蝇一般找了三日,一点晏子展的踪迹都没有。

而这一日,他们无意间走进一个山洞,发现里面似乎别有洞天。

还未抬脚,立刻有人高声大喊“来者何人?”

两人交换了眼神,顷刻间,蜂拥出一批穿着一致的人团团将他们围住。

滕英眉间浮起戾气,孔妙禾的手也慢慢移动到腰间的匕首上。

却听见人说:“莫慌,是谷主的客人,带进来。”

然而话是这样说,孔妙禾却在没注意的时候被人点了穴。

再一瞬,她眼前一黑,头像是被人蒙上了麻袋。

再一睁眼,她首先恢复的是嗅觉,眼睫轻颤的时候,她就闻到了一股怪异的味道,浓郁到她皱了皱眉。

视线清明。

她却浑身无法动弹,垂眼一看身上绑着绳索,与背后的大石块绑在一处,紧紧地勒着她。

她失笑,没想到西和的待客之道是这样。

这似乎是山洞再往里走的一处,不见天,只有幽幽的山壁,不远处的石块上点着一盏油灯,散发出微弱的光。

孔妙禾渐渐感觉到浑身酸痛,她动了动脖子。

确定这一个小山洞里只有她一人,滕英不知被绑到何处了。

她正想着,听见了一串脚步声,像是有三两个人。

再一抬眼,却完全怔住了。

几个人簇拥着一位拄着拐杖的老者慢慢朝着孔妙禾走来。

身着一身粗布白衣的晏子展,低垂着头,露出半个脸来,跟在老者身后。

孔妙禾有种恍惚,几日未见,他似乎更消瘦了些,脸色也不好,眼底还有些虚浮的青黑。

布衣下他的身骨都似乎隐约可见,挺拔又瘦削,就那样静静朝着她走来。

她眼眶有些发酸,晏子展却不看她。

“就是她?”

为首的老者悠悠然开口,拿起拐杖朝着孔妙禾指了一指。

晏子展这才匆匆抬眼,瞥了一眼孔妙禾,又迅速将目光移开。

那一眼,冷淡又疏离,又像是有些躲避,孔妙禾心猛地一沉。

“是。”他对着长者说。

孔妙禾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抓起来,也不明白晏子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在这一刻明明有很多问题她需要去了解,她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我们找了你好久。”她定定地看着他,出口却发现喉咙干涸,声音嘶哑。

这昏暗的山洞里不见天日,鬼知道她被关了多久。

她明明看到,晏子展听见她这句话,身形都僵了一瞬,他浑身紧绷着,却不肯看她一眼,固执地将头偏向另一侧,下颌线紧绷着。

到底发生了什么?

“敢问长者是?”

她收回视线,既然晏子展不对劲,那她总要搞搞清楚目前的形势。

“行了,给她松绑,按照我先前吩咐的去做。”

老者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吩咐完这些话,便转身离开了。

晏子展跟着老者转身的一瞬,孔妙禾淡淡出声:“晏子展。”

她的声音不大,嗓子确实低哑。

她的心情也很平静,至少她能判断出目前这个环境他们都没有生命危险。

但晏子展没有回头,他迈出的腿在空中停滞了一秒,却又急切地踩下去。

仿佛想叫人看不出他的犹豫。

而等到他真的离开了她的视线,她却没有再多说一句。

她确实好奇这里发生过以及即将发生的一切,却也明白这些人一个字都不会告诉她。

过了片刻,山洞里走进了两名女子。

她们精准地点了孔妙禾的穴道,然后开始低着头为她松绑。

她的身上血液流通不畅,本就有些不适,还未来得及疏通筋骨,又被人点了穴,还好这次没再令她昏迷。

她无奈笑了笑:“两位姑娘,可否容我松松筋骨再给我封穴?”

两名女子闻声一顿,交换了眼神,都有些踟蹰。

孔妙禾大大方方承认:“我腰间有一把匕首,你们担心我动手大可以拿出来,只是记得还我就好。”

两人犹豫着,最终还是点了头。一人将她身上的匕首抽出,一人解开了她的穴道。

孔妙禾倒也真没想过要逃脱,一来此处极为隐蔽,似乎是一座地下城,她来的时候被人打昏,此刻也绝对找不出出口。

二来她总归要搞清楚这些人绑着她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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