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要设赏花宴的旨意传下去,整个后宫便沸腾了。

要知道,当今圣上肯踏入后宫的次数少之又少,像这般赏脸与所有嫔妃共聚一堂,更是难得。

朝中事多,殷承景和几位重臣在御书房里商讨良久也不见出来。

阮昔倒乐得清闲,带着两个小跟班直接去了乐司。

御用乐师们在宫外另有住处,这乐司只是他们平日聚集演练的地方。

按规矩,在接到演奏的旨意后,总乐师会依照表演的场合与季节敲定具体曲目。

再将曲子送与舞司,让舞姬们尽快编排动作,最后再两司汇聚,磨合两遍。

往常演奏的旨意都会至少提前半月送来,谁知这次赏花宴召开得竟这般突兀,急得乐司上上下下忙成一锅粥。

“文和,快去送曲子,你也别回来了,带上八尺,帮舞司的人多顺几遍,赏花宴申时开,两司务必要在巳时前开始磨合!”

总乐师将曲子塞进张文和手上,顾不得斯文推了他两把,将人几乎半赶着撵了出去。

“大师傅,我……”

张文和吞吞吐吐想换个差事,谁知刚一开口,乐司的大门便在眼前重重关上了。

听着里面杂乱的丝竹之声,他无奈叹口气,整理着起皱的衣襟刚转身,不期然撞着了个“熟人”。

“呀,这不是张乐师吗?几日不见,一向可好?”

阮昔没想到刚走到门口就遇见了他,下意识开心地挥挥手。

在瞧见对方微僵的脸色后,才猛然想起打招呼的方式不和规矩,连忙又改成了拱手。

张文和眉眼稍喜,刚想相迎,却不知想到什么,脸色硬生生冷了几分,甚至还甩甩袖袍,“哼”地背过身去,不理他。

“嘿!臭吹曲儿的!喜公公肯跟你打招呼是赏你脸,还真把自己当头蒜了!”

跟班太监李应好不容易找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这嗓子吼的猝不及防,倒吓得阮昔一激灵。

“哼,狗仗人势。”

张文和俊脸又一扭,傲气的模样不知怎的,让阮昔联想到微信里那两个左右哼哼的表情包。

“你说什么?”

李应、双兴两人登时急了,露胳膊挽袖子就要揍人。

那张文和连忙后退一步,将谱曲挡在脸前,瞧着熟练的姿势,应该不像头次挨揍。

“狗、狗仗人势!”

边怂边叫嚣,阮昔还没见过这么可爱的人,简直像只嗷嗷乱凶的未足月小奶狗。

阮昔伸臂将两条真正的恶犬拦在身后:“不可无礼,咱家与张乐师乃是生死之交。”

李应忿忿不平:“爷,您大度归大度,可这孙子也太混帐……”

阮昔敛去脸上笑意,难得神色严肃,将李应剩下的话硬生生吓了回去。

李应:妈耶,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若论见风使舵的本事,这些狗腿子可谓十级选手,方才还吆五喝六的,转眼间又忙不迭地哈腰认错。

忏悔到激动处,两人甚至还大嘴巴抡圆了抽自己,闹得张文和实在没眼看,连连摆手:“够了!够了!”

怕继续丢人,李应、双兴自动退到数十米外站着,不敢再打扰两人叙旧。

阮昔知道他在怪当初宫宴上,不事先商量便将他拉出来伴奏的事。

虽然结果不错,但若中途出现半点差池,盛怒之下的狗皇帝在处死阮昔的同时,肯定也会把他打包带上。

平白无故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事后阮昔因忙着别的事,又不曾和他专门道歉过,以至于张文和对这小太监着实厌恶得很。

但气都是独自闷着才容易生,如今阮昔主动来访,态度也尚可,张文和郁结心中的气也消了些许。

“张乐师?”

见他脸色稍缓,却还死撑着不理自己,阮昔索性绕到他面前:“啧啧,张乐师好生无情啊,这才几天的功夫,怎么就不认得人了?”

“在下和喜公公没话说。”

“见外了不是?什么喜公公啊,都是外人瞎抬举,叫小喜子就行了。”

阮昔瞧见他怀中的曲谱:“这是要上哪儿去?”

张文和猛拍脑门:“不好,险些误了大事,快让开,我要去舞司……诶,你做什么?别弄散页了,快还给我!”

阮昔手疾将曲谱夺来,随手翻了翻,只觉得天书一样难懂。

学了这么多年舞,她自然认得乐谱,可那古代的谱子和现代不同,都是些晦涩的文字谱,阮昔根本就看不明白。

但此时不能露怯,她将拳放在唇边清清嗓子:“今夜赏花宴非同小可,你们就拿这糊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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