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枢密使近期对宰相颇为不满。联金灭辽,本是他极力主张,宰相却来附和,打算揽下盟约之责,明显是想分一杯羹,染指军权。俗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现在看来宰相的胃里也能撑船!好大的胃口!此案涉水极深,未必轻易破得了!
况且,天子优柔寡断,对是否联金灭辽还未下定决心,说不定明日又想联辽灭金,毕竟辽国称雄一百余年,根深蒂固,金国看似勇不可当,但是根基尚浅,一旦吃了一个败仗,就没有翻身的余地。在天子下定决心之前,他才不想搅这趟浑水。
太子太傅隐隐猜到枢密使和宰相有所龃龉,但不知具体是因何而起,不过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也算是好事一件。太傅便接着道:“微臣推荐大理寺司直徐慕。”
宰相冷笑道:“徐羡之是谁?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太子太傅道:“徐慕,字羡之,任大理寺正,乃名臣徐铉之后,聪慧异常。虽然年少,为人老成。在任期间,协助少卿大人破获诸多案件,颇受百姓敬佩。”
这徐铉是太宗时期名臣,最重礼法,坚持穿着中华衣裳。在他年老之际,受奸人诬陷,被贬他乡,生活困顿,以至于衣无所着。有好心的邻居送给他几套衣服,都是胡服。徐铉坚决不穿,以至于受冻而死。
宰相道:“徐铉的确是名臣,徐羡之却是无名之辈,哪里当得起重任?”
礼部尚书站了出来,说:“徐羡之一腔正气,坚守礼法。自徐铉以降,徐家人俱皆不畏权贵,屡遭打压,所以始终不得升迁,以至于丞相大人不知道他的名字。金国使臣之死牵连甚广,徐羡之白纸一张,不怕得罪人,由他来负责此案,最好不过。”
宰相知道自己倘若反对,则容易被认为是打压徐羡之的权贵,只好闭口不谈,眼睛却多瞟了太子太傅和礼部尚书两眼。这案子极为复杂,徐羡之此人毫无名气,倘若不能破案丢了脸面,正好再让童破军出来出风头,顺便还能打压太子太傅和礼部侍郎二人,一并秋后算账!
礼部尚书只觉得背后一阵凉风吹过,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天子道:“徐羡之毕竟年少,只任大理寺正,难以服众。不如以大理寺少卿裴学礼和大理寺正徐羡之一同负责此案。众爱卿以为如何?”
……
徐羡之一袭青衫,正站在兵部员外郎曹岩的书房之中。
他与曹岩是至交好友,经常在一起青梅煮酒,谈诗论道。曹岩酒量极差,但是文武双全,既能舞枪弄棒,又有一手丹青妙笔,颇有名气。
书房的正墙之上挂着曹岩亲手所绘制的一副画像。
画中人物面若重枣唇若涂脂丹凤眼、眉卧蚕相貌堂堂威风凛凛,乃是关公关二爷。曹岩手艺了得,画得关二爷随时要从画中跳下来一般。
徐羡之负手观察这副画像许久了。桌上一杯热茶早已经凉透。
他虽然是一介微弱书生,但是站姿笔直,整个人就像是一柄剑。
以前他也来过曹岩家做客,这副画像看过无数遍。但是今天这幅画有些不同。关二爷左手持着青龙偃月刀,右手却多了一颗人头。这人头不是别人,正是曹岩。
而徐羡之的身后有一滩血泊。血泊当中躺着一具无头男尸。尸体右手拿着半截笔,另外半截笔横在血泊里面。这笔不是书画所用的笔,而是江湖豪客比武过招用的判官笔,是曹岩的招牌兵刃。看尸体的衣着打扮,似乎也是这位兵部员外郎。
“徐大人,一个时辰过去了,想必您瞧出什么端倪来了?”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在一旁等得有些心急火燎了,忍不住出言相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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