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鸣蘅莫名其妙地被领了来,说了没两句话,又莫名其妙地被打发了回去,还突然地多了一个授课先生。

老厉早在带来他之后便离开了,宗先生也在打发他们之后便又打着哈欠回去睡回笼觉,傅鸣蘅出了院门之后便一直低着头思索,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待走到一条岔路之时他停了下来。

往左,还是往右,他眸子迷茫地看着两条小径,有些踟蹰。

待寻定一处方向正打算往前走时,突然听见了响在后头的声音。

“我道是谁,原来叫傅鸣蘅,行草字辈。”

声后响起的正是傅华荣的声音,少年的声音似乎比前几天的更沙哑了些,叫人听了感觉更加难受。

傅鸣蘅扯了下嘴角,眼中尽是不耐烦,他走出来的这么急,就是不想跟他们纠缠,想不到居然还跟了上来。

见傅鸣蘅一直背对着不理他,傅华荣笑了声,侧头对着他身后的傅温枢道:“对了,算辈分他算你小叔叔,傅温枢,快喊!”

傅温枢捏紧了拳,瘦弱的手背上鼓起青筋,手中的书册被捏皱,而后他似是反应过来,心疼地抚平了书褶,小心揣进怀中,对着傅鸣蘅行了一礼:“小叔叔。”

傅鸣蘅不耐烦道:“我可没有你这个大的侄儿!”

傅华荣冷嗤:“我让他喊你一声小叔叔,是前面的事情我大方不计较了,给你几分面子,你可别给脸不要脸!”

傅鸣蘅终于回过身来,望着他的眼角眉梢皆是自傲,下颌微扬,蔑笑道:“你是哪里来村野货色,我需要你给面子?”

言罢,再不理他,转身便走上了一条小径。

傅华荣气恼地要追过去:“给脸不要脸,你这个!你这个腌臜破才!你给小爷站住!”

傅温枢连忙拉住了他,急道:“这里就是宗先生的院外,你在这里闹事不怕惹了宗先生恼?”

傅华荣反应过来,愤愤收了声,瞪了远去的傅鸣蘅背影一眼,挥手一把将拉住他的傅温枢摔到在地,“你算什么东西,要你管我?”

似嫌弃地掸掸袖,大踏步离去。

跌倒在地傅温枢撑坐起来,直到感觉胳膊与掌心一阵刺痛,他撩起袖一看,这才发觉两处皆被磨破了皮,丝丝红血渗了出来,染红了结白的内衫。

他面上神色变幻,一会儿恼怒,一会儿怯懦,一会儿又痛苦,最后面上腾起了委屈之色。

“爹,你让我来这国公府,又能学到什么有什么改变呢?咱们家早就是个破落户了,只是空挨着国公府的边,我比不上别人的……”

他喃喃低语,语气逐渐哽咽,旁侧廊下偶尔有仆人婢女经过,皆是好奇向他看来,傅温枢顿时觉得羞臊,连忙拿袖口擦了擦眼角,又吸了吸鼻子,忙不迭爬了起来,快步回了房去。

这厢傅鸣蘅却是越走越烦躁,明明是眼熟的路,奈何怎么走也走不回去,东转西转,竟彻底迷失了方向,且一路也未能见到个问路的人,他气恼,果然祖父从前说得对,这国公府风水一点都不好,他幼时在侯府哪里迷路过?

却也不想想,侯府是他的家,又有仆人环伺,怎么可能迷路。

他思索一会后站定,往回走去,七拐八拐走过碎青石铺就的小径,拐过一处树丛,迎面正见一身着灰色布袍,头发花白的老者弯身在修剪一颗雀舌罗汉松的枝丫。

他瞬喜,待要走上前去时又犹豫下来,一脚踩在了旁侧的枯枝上。

“何人在那?”

老者放下了剪子,循声往来,傅鸣蘅正好撞上了他的视线。

老者双目炯炯有神,眉宇间透露着肃意,颧骨微高,留着一道山羊胡,恍惚间竟叫他觉得好似看见了已故的祖父,可定睛一看,二人并不相像。

傅鸣蘅被他看着,心下不禁忐忑,低头走上前去,向对方作揖。

“我并非故意闯入,只是初来不认识这里的路,不知该如何回院子,所以走到了这里,还请这位管家见谅。”

老者声音微扬,疑惑道:“管家?”

“您不是管家吗?”

老者抚胡,忽得笑了一声:“你住的院子叫什么?我给你指个方向回去。”

傅鸣蘅心下疑惑,说了院子的名字,老者“唔”了一声,思索了会儿,指着西面道:“你从此处往西行,见了一处园子再右拐应当就到了。”

傅鸣蘅当即道谢,老者不耐道:“快走,莫在此处打搅老夫。”

待他离去后,老者又拾起剪子开始收拾手下的罗汉松,一个面容冷肃的中年男子从角落处走了出来,若是傅鸣蘅在场,定会当场认出他便是接他们来京的傅平。

傅平上前,带着不满道:“公爷难得偷得半日闲情,为何要放一个小子进来打搅呢?”

老者正是定国公傅雅言,他闻言嘴角扯出一丝淡淡的笑,道:“我只是想见见义勇侯那老头儿的孙子是什么模样,我跟他斗了半辈子,他怕是到死也想不到他的孙子有朝一天会踏进我国公府里,否则只怕会气活过来。”

傅平接道:“那公爷对他可有评价?”

“瞧着倒是个身体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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