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湘暂时不急着使用那道咒印。一来,她不知道一旦画成这个咒印会付出什么代价;二来,她还有未竟的心愿。

她想在死之前,再见一眼她的弟弟,武立。

她想知道为什么,从前在襁褓里只知道撒娇求抱的弟弟,如今已经冷血无情到能把亲姐姐卖进青楼。

于是她强忍着每日的折辱,静静地等一个机会。而这一等,就是两年过去了。

这两年,她接待过形形色色的男人,她雾湘冷美人的名头传遍周遭几座镇子,艳压十里八乡的花色。可是她越是能给邵燕挣得盆满钵满,邵燕便看她看得越严。

邵燕是真正在风月场混久了的聪明人,她看得出一个姑娘是在想放弃逃离安心挣钱,还是在想忍辱负重寻找自由的契机。

楼里曾经有无数姑娘最后自甘风尘,但是武湘却不在其中。她的眼神很久不清亮,但是每时每刻不在冷眼旁观。她一直将自己当做局外人,哪怕自己正被压在身下。

所以,邵燕不敢丝毫放松。

武湘每每想到这里就暗自咬紧银牙,那左手掌心只有她能看见的咒印隔三差五会发热,提醒她还有事情没做。

可是她没想到,这次不是她自己等到天光大亮。

她向来不管今夜的主顾是谁,左右对她而言都是包夫子的脸。都几年过去了,她早就习惯了,再也不会疼,不会痛苦到昏厥,不会做噩梦惊醒。

但是当她穿着单薄的寝衣坐在床上时,隔着珠帘,等来的是阔别许久不见的武立。

他快十七岁了,身量抽高了一大截,肩膀也宽厚了一些,那张清秀的脸也没有从前那么瘦削,看着是多了一点肉。再看衣着打扮,和从前那身扛柴火的灰色短衣比起来,现在穿上了缎面的衣物,看来生活不错。

武湘本以为自己看到他会冲上去揪他领子,然后大吼着问他为什么放弃姐姐。可是她比自己想象得平静多了,她只是因为猝不及防见到武立感到有点惊讶。

“姐姐,我来见你了。”武立依旧和他十三四岁的时候一样冷漠,甚至这句问候语都不带任何情绪。他和武湘行尸走肉的程度比起来,其实差不太多。

恰巧窗台吹来一阵风,把隔壁巷子里末期的杏花香吹进来,将珠帘吹乱了,琳琅轻响。

他安静地站在那里。武湘透过乱晃的珠帘看着他,恍惚间好像看到那年他曾经裹紧她抱得死死的,在崩溃大哭。

“我以为,”武湘轻笑了一声,心里五味杂陈,“你不曾当我是姐姐。”

“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恨你。”他用这毫无起伏的声音说着,那双冷漠的眼睛对上她的,“家里为什么没落?爹娘为什么离世?都是因为你。”

这时候武湘得到了她要的答案,可是她觉得很荒谬,于是不知怎么又无力地笑了笑,问道:“我以为你会恨那个男人,原来是恨我吗?”

“我当然恨他!”这时候他突然加重了语气,有了点咬牙切齿的意思,那双眼翻涌起浓烈的恨意,反而显得鲜活许多,“可若非你的脸,家里岂会遭遇这等灾祸!”

“所以,你要我用这张脸去伺候其他更多男人?”武湘觉得十分荒诞可笑,于是她笑着笑着,一滴透明澄净的泪从眼角滴落,她颤抖着抚上自己的脸,“这就是你的报复?”

“我不应该恨你吗?”武立捏紧拳头,脖颈青筋暴起。

“你的意思是,姐姐长了一副狐媚相,活该被男人欺负,是吗?”武湘突然停止了颤抖,那纤细的手指摸过下颌骨,那一瞬间的绝望竟然美艳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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