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的武姑娘和武公子消失了,除了罗大娘和她的傻儿子担忧地寻过之外,没有人关心。

成为人们茶余饭后新谈资的是,那街尾燕春楼奢靡的珠帘后的雾湘姑娘,传闻她一出道就因为绝色受到了万千追捧。

无数有钱的员外公子为她那张娇艳欲滴但又清冷孤高的面孔倾倒,纷纷奉上自己的家财,企图博美人一笑。

然而雾湘姑娘如同她的名字,仿佛永远是帘后的一道雾影,就安安静静地坐着,不悲不喜,冷眼看着世人追求美色。

装点得十分夸张的台下,那么多衣着楚楚的男人为这张脸争先表现,一个个都是垂涎欲滴的表情,手中的银两金钱绽放出炫目的光泽。而所谓的姐妹们,嘴里姐姐妹妹喊得亲热极了,这会也在咬帕子,拿嫉恨的眼神看着她。

武湘轻笑了一声,心口好像也已经不疼了,那些汹涌而至的难堪记忆好像也已经没有攻击性了。她这时候才清晰地认知到,她除了这张脸,其实一无所有。

她都已经身处这风月场了,每天除了等男人,除了被安排,还能做什么呢?难道每天倾吐自己的痛苦会有人听吗?

可是她这凄苦的一笑,放在那些男人的眼里却也美极了,于是台下的报价越发热烈起来。

邵燕笑得鱼尾纹卡粉,也顾不上去补妆,她眼光向来不错,可也没想到武湘这丫头这么受欢迎,实在是一株粗壮的摇钱树。

于是武湘面无表情地迎来送往,她永远不缺入幕之宾,上午这个,下午那个,就连晚上也不放过,每天几乎就躺在床上。

她身上永远青一道红一道,旧的没消去,新的又覆盖上去,可是已经没有称心的丫鬟强忍眼泪为她上药了,她也只会面无表情地自己随便揉几下。

到后来,她习惯了,也就懒得上药了。她想,哪怕是得病也好,可以光明正大撒手人寰。

所谓宾客,哪怕是只看那张脸都直说回票价,更何况可以亲身品尝美人,最多是嘟囔几句,这雾湘姑娘什么都好,就是话不多也不爱笑,活像是一具美丽的尸体。

于是邵燕每天都劝慰她,安心挣钱,待宾客们温柔一些,多笑笑,多配合,武湘一概不听。

她每天都忍受着无数包夫子伏在她身上,用那粗糙的大掌摸她,用有异味的嘴唇吻她。

笑?可笑!

那些她曾以为自己忘记了的,每天都在重演。每天夜里她被所谓的恩客搂在怀里佯装入睡时,她合着双眼,在想,她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如果不能,她什么时候能毁了这里?

“你不恨吗?”

一天夜里,武湘突然听见这一句蛊惑至极的话,猛地睁开了眼睛。身侧还是今夜的宾客,屋内蜡烛也早就燃尽了,一片黑暗,但也看得清没有半个人影,可她明明听见有人说话。

“你不恨吗?”

武湘又听见了,她悄悄掐了一把自己手上的皮肉,感觉到了痛意,确认了自己不是幻听,而且这个声音分不出男女来。

她极轻地问,怕惊醒旁边的男人,轻得几乎只有气音:“你是谁?在哪里同我说话?”

“武湘,我是谁,在哪里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恨吗?”

“你究竟要说什么?”武湘再一次确认屋里没有人,而这个声音也没有压低,但身侧的男人还在打鼾,睡得很沉。

她想了想市井里流传的奇闻异说,心想自己难道是见鬼了?

“鬼?我可不是鬼,我是来救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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